「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解決即將與你為敵的敵人?」如來暗暗攥緊拳頭,忍下受傷的感覺。
「別誤會了!我的小如來,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笑著搖頭,頓一頓後,北冥浩天才將話接下去:「今天才是第三十天,我們約定的最後一天,而我說過要在這三十天內,讓你見盡人間醜惡。」
「我見識過了,也已經有決定了。」如來仰起頭,優美的下巴與雪白的頸子形成一個倔強的弧度。
「我知道了!」北冥浩天誇張地擺擺手。「你的答案是『只要有愛,世界還未至於絕望』。」
「既然知道,又何必……」
如來的話還未說完,北冥浩天已經俐落地打斷他。
「如來,我已經說過,愛也是醜惡的。雖然你不受教,但是我不介意再為你證明一次。」
北冥浩天邊說,邊在台上走著,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如來選擇抿緊唇,不發一言。
只見北冥浩天以足尖在台上溜溜地走了一圈,劃出一個直徑約七尺,隱透藍色靈光的圓圈,接著,高叫一聲:「影!」
隨著他的一聲叫喚,牆上冒出一團黑影,接著,兩個人被拋了出來。
「是他們?」如來立刻就認出兩人就是昨天早上,在醫院中向他求醫的那對年老的夫婦。只見他們神色狼狽,眼神呆滯無神,只不過短短一天,臉頰的肉都凹陷著消瘦發黑。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如來蹙緊眉頭,帶著兩簇小火的眼睛瞪圓了,盯著北冥浩天。
「沒有什麼!只不過令他們以為自己在沙漠中。」北冥浩天漫不在意地聳一聳肩頭,伸出修長的指頭,指著茫然地坐在圈中的兩人。「他們在沙漠的一個古城中迷路了,一直走,一直走,也找不到出路,沒有食物,沒有水,他們已經絕望了,快死了。」
「所以?」他的話很荒謬,不過,如來沒有懷疑,他相信以北冥浩天的能力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看著圈中的兩人,如來彎彎的濃眉糾結得更緊,緊得連眉心的一顆淚形紅痣也扭曲起來。
「別再皺眉了,這樣會老得很快。」北冥浩天彎下腰,邊用指頭輕輕地揉開他眉心的糾結,邊說:「如果在這個時候,我給他們一點希望,你猜會發生什麼事?」
如來扭頭,避開他的手指,冷冷地反問:「你確定你要給他們的是希望,而不是絕望?」
沒有回答,北冥浩天只是笑著挺起身,慢條斯理地走近圓圈。
「可憐的迷途者呀!你們害怕嗎?」
稜角分明的嘴唇吐出幻惑的嗓音,聽出他在話中帶著的無盡魔力,如來難受地絞緊十指,恨不得用手掩著自己的耳朵,坐在圈中的兩人反應卻與他剛好相反,一聽見北冥浩天的聲音,就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神……是神的聲音……我……聽到了。」
在魔力的籠罩下,他們根本看不到四周真實的景象,也看不見就站在他們身旁的北冥浩天,只是仰著頭,露出飢渴的眼神。
「渴……我很……口渴……神,求你……救救我們……我支持……不了……渴……水!我要水……」
兩雙枯黃的手在空中亂抓,意欲抓緊最後的希望,用掌心輕輕地熨平差點兒被抓到的衣角,北冥浩天退後半步。「你們不用害怕,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們了。」
「不……神呀!」他們拚命地淒厲地喚著:「救我們……現在救……我們……我……快渴死了……救……水……給我們水……
「我的羔羊呀!我沒有水,不過,你們有。」
「水?水……水……在哪裡?」兩人茫然地左顧右盼,虛無空洞的眼神令人看了也覺心酸。
「師兄,請別再戲弄他們了!」如來不忍地別過頭去,只有惡魔才會陶醉於玩弄人心。
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北冥浩天蹲在地上,對著圈中的兩人,用最輕柔而帶著奇異魅力的聲音。
「就在你們身上,在你們乾枯的皮膚下,流著最香甜的美酒,只要一飲而盡,你們必將得救。」
到底是年紀大了,兩人的腦筋不靈活,一時明白不過來,如來卻是個聰明剔透的年輕人,北冥浩天一說,他已經明白過來。
「他們不會的。」北冥浩天的念頭瘋狂而驚人,不過,如來不覺得有實踐的可能。
回頭看著他,北冥浩天反問:「為什麼不會?」
如來搖搖頭。「昨天你也看見了,相處幾十年,丈夫與妻子間的感情是那麼地深厚,甚至在重病中也互相扶持,沒有捨棄對方。」
「可以同生,不代表願意共死。」
北冥浩天呶呶唇,俊臉上泛起帶著邪氣的表情,再次將魔力灌注在聲音中,悠悠地說:「迷途的羔羊!甘美的好酒就在你們面前,我承諾你們,只要喝下去,你們必將得救,不過,只有一人!是一起死去,或者孤獨地活,快點抉擇吧!」
坐在圈中的兩人只是呆滯地看著對方,誰也沒有動彈。
「師兄,別再浪費力氣了,他們不會的。」如來淡淡地說。
昨天,那個年老的男人為了妻子可以獲救,答應了他會一生行善;昨天,那個老婆婆才抱著丈夫感動痛哭,承諾往後生生世世都要與他相愛。善良的心,相愛的心,不會變得那麼快。
「若他們真的不會,那就當是我輸了,我立刻消失!不過……」稍舟停頓後,北冥浩天用光芒熠熠的眼睛盯著如來,笑問:「如來,你當真有信心,確定他們不會嗎?」
沒有片刻遲疑,如來用鏗鏘的語氣回答。「當然!他們是相愛的,又怎會……」
接下來的話,全都哽在他雪白的喉頭中,因為,他忽然看見了,他看見在兩人凹陷的眼中,赤裸裸的求生慾望。
妻子與丈夫互相凝視,乾癟蒼老的臉上閃過無數神色,痛苦,掙扎,慚愧,戒備,渴望……等等。
沒有人知道是誰先動手,也不會有人有心追究,只知道在注意到之前,他倆已經撲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