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扭打,腿踢,指甲抓破皮膚,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散開,混和著沉重的呼吸聲,與扭打擊撞時發出的聲音,令人更加瘋狂。
扭打的最後結果是,丈夫將妻子壓在地上,十指捏緊她的喉頭,已經被瘋狂完全蒙蔽的眼睛暴射出叫人心寒的光芒,獰笑著,張開嘴巴,兩排牙齒在燈光下閃爍生光。
台下台下,有人不忍心地將眼神移開,也有人抱著苦中作樂的心情定睛細看,更有人像在看戲一樣,津津有味地看著。
「惡魔!」在台上,未死的武僧縱使再畏懼北冥浩天的能力,此時也忍不住義憤填膺,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
不屑地勾起嘴巴,北冥浩天隨意揮一揮手,一幕藍芒憑空出現,如屏障般,將他們盡數彈開。
沒有理會四周在發生什麼,如來目不轉睛地瞪著圈子中的兩人,當男人的牙齒噬下去的那一刻,與滾燙的鮮血同時迸發的是他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不——!」
呼聲震天,無量的佛光向四方八面迸散,空氣中發出轟隆隆的巨響,整個會場飛沙走石,彷彿天搖地動,所有人都東歪西倒,連站都站不穩。
看著男人的舉動,如來心痛欲裂。若非親眼看見,他根本不敢相信:為了生存,人竟然會變成禽獸,甚至比禽獸更不如。
激越的情緒,令如來失控,狂飆的佛力令他渾身瀰漫著一層令人無法直視的金光。無止境迸發的佛力與北冥浩天散播在空氣中的力量互相衝擊,甚至燃燒空氣,爆發朵朵火花。 ?
在起伏不斷的驚惶尖叫聲中,正與負,截然相反的力量瘋狂擊撞,如來恍若不覺,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在曼陀羅法陣之中,不顧一切地站了起來。
失去他的力量支撐,再受奔流的力量衝擊,曼陀羅法陣瞬間瓦解。
「啊呀……啊!」站在陣法內的九十九名活佛,皆被反噬的陣法震得飛退吐血。
不知道身邊發生的任何事,如來搖搖晃晃地走向圈子中的男人,每走前一步,他的心就痛上一分。
他終於清楚感覺到了,是無盡的「業」源源流入體內,令他心痛,就像被千刀萬剮一樣,一如北冥浩天所言,他的心痛是源自他救的人。鐵證如山,他無法再視若無睹,裝作毫不知情。
站在男人面前,看著源自他嘴角蜿蜒流下的鮮血,如來腦海中維持理智的最後一條絃線也斷了。
「騙子!」曾經承諾的一切,只是短短一天,已成為謊言。
是魔引誘他,卻是他親手犯下過錯!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抱著頭,如來歇斯底里地連聲大叫。
他相信人,不惜犧牲自己的靈力拯救他們,而他們竟然用痛來回報他。
代替妻子向他承諾將會一生行善,連螻蟻也不會再踩死一隻的男人,現時就壓著妻子的屍體,做著最瘋狂卑劣的行為。
由罪而生的「業」無止歇地侵襲如來,心臟不斷抽搐,痛得好像快要爆炸,碎成千片萬片。超越極限的痛,令他無法再忍受下去,如來知道,只有一個方法可以停止這一份痛。
渾圓的眼睛瞬間睜得更圓,瞪著男人醜陋的臉孔,眼瞳內閃過一抹血色,長髮飛舞,如來舉起右手。
手起揮落,雪白的手腕突然被牢牢抓緊。
「我的小如來,這種事不應該由你做。」
從背後抓著如來的手,北冥浩天笑著在他裸裎的圓潤右肩上落下一吻。
年老的男人與女人的屍體瞬間化成飛灰,就在同一時間,如來的心痛倏然靜止。
眼看面前的人連叫也來不及叫一聲,便灰飛煙滅,如來竟然沒有什麼感覺,沒有喜悅,沒有悲傷,只有一片死寂……
如來呆若木雞地看著地上的灰燼,用乾澀的聲音說:「我一直相信,如果人心中清淨,所看見的都是清淨,如果人心中污穢,所看見的都是污穢……以前,我看見遍地鮮花,看見人像小白兔般善良可愛,但是,現在卻只看見憎恨醜陋……師兄,我是不是已經變得污穢了?」
語末,他的聲音顫抖不已。北冥浩天走到他身前,溫柔地捧著他的臉,凝視那雙悲傷得難以抑制的眼睛,用肯定的聲音回答:「不是!小如來,在師兄眼中,你永遠都是乾淨的。正因為太過乾淨,才會看見污穢。」
「師兄……」從如來豐潤的唇瓣中吐出低啞的呼喚,忍耐已久的淚水,再次落下眼眶,清澈的水滴,仿如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水晶,落在北冥浩天的手背上,濺一,化成傷心的顏色。
垂頭,看著手背上的水跡,北冥浩天笑了笑,眼角的笑紋更深,也更親切,同時用最輕柔最輕柔的聲音問:「如來,我才是對的,是嗎?」
仰頭,自朦朧的眼界中看著北冥浩天的笑臉,如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的答案,將扭轉一切,包括師尊的期望,密宗的未來,他的一生,甚至人世間無數的生命……
北冥浩天沒有催促,只是微笑,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他,默默等待,久久,如來終於輕輕地點下頭去。
「是……你才是對的。」
人與北冥浩天之間,其實他早已作出抉擇。即使明知道將令師尊失望,成為密宗叛徒,不容於天地,甚至……此生與魔為伴!
「如來,我愛你……我愛你!」北冥浩天高興地捧著他的臉,不住親吻。
在令人昏眩的熱情親吻中,罪惡感充斥的同時,無止盡的幸福也盈滿心頭。
他從來背負別人的期望,卻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渴望。他要的幸福其實很簡單,卻只有一個人可以為他實現,定定地看著北冥浩天的臉,在他深情的愛語中,如來輕輕地回了一句:
「我也是,我也愛你。」就在吐出相愛的諾言之際,如來已經下定決心,密宗,人,這個世界,一切一切都與他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