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荊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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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雅倬看著好友動手收拾殘局,臉色軟了下來,有點過意不去、沉默了好久,才說:「代代那丫頭想跟你走。」

  「我知道。」松流遠把橫陳的行李箱移到鋼琴旁,走往落地窗邊,斜倚牆柱,看著雅倬。「你發這麼大的脾氣,就是不希望她到荊棘海?」他問。

  雅倬眸光黑寂、深奧,行至躺椅前,疲憊地坐下,把馬克杯放在重新就定位的茶几桌面。「流遠……」他欲言又止。

  松流遠耐心等待。

  雅倬喝了一口茶,緩言陳述。「我伯父五十得女——代代是他唯一的孩子、珍視的寶貝。他五十九歲過世時,留下代代給我家照顧,我父母為了把我從一個嬉皮『導正』成有責任感的好青年,便又把代代交給我……從她九歲起,我照顧她到現在,我小心翼翼沒讓她踏錯腳步,到哪兒都帶著她。你說——」他起身,對著松流遠。「我是不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你是。」松流遠掏出煙盒,遞給雅倬。「代代一定明白你的用心。」

  雅倬鄙薄一笑,取了根煙,叼在唇邊,點火,吸氣,沉沉一吐。「梅嶺就不明白……」

  白煙在兩個男人之間裊裊飄旋,松流遠依稀看見雅倬神傷的表情。「鹿小姐真的來退婚了?」他問。

  「多明我告訴你的吧……」雅倬又吐出—線白煙,感歎:「他真是個好孩子,不像代代讓人心煩。」

  雅倬從來不是個難溝通的人,雅代堅持去荊棘海的事,不致使他大發雷霆,只是雅代今早挑錯節骨眼。雅倬真正心煩的不是雅代——

  「鹿小姐退婚的理由是什麼?」松流遠挑明問。

  白煙瀰漫,雅倬盯著煙頭。「流遠,我很信任你——」語氣悠遠。

  女人不要一個男人,有時,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什麼,雅倬決定放手。

  「代代去荊棘海後,托你關照了,流遠。」

  *** *** ***

  松流遠單手提著行李箱,看見柏多明我從小運河堤岸走上來。

  「現在才返航?」松流遠問:「好玩嗎?」

  「嗯。』柏多明我點頭。「給你。」他交出一個陶罐。

  松流遠接過手。這壘球大小的軟木塞陶罐,造型是一棵樹,有只陶塑蜜蜂黏在軟木塞蓋上。

  「雅代說你喜歡這家的樹蜜。」

  松流遠一愣,笑了笑。「謝謝。」放下行李箱,拍拍少年已然寬闊的肩膀。「代代人呢?」

  「在船艙,她還不想上岸。」柏多明我逕自走上噴水池石板道。

  庭院燈亮了。天色昏暗,又是夜之序幕。

  「奧爾準備好晚餐了,就等你和代代兩個。」松流遠說著,往堤岸走。

  柏多明我不用人費心,的確是個好孩子。松流遠笑著,玩著手裡的陶罐——這其實是代代自己喜歡的黑森林樹蜜。

  他還記得那年的十歲「船家」,要他買了一箱十二罐有可愛蜜蜂的樹蜜當「船資」,酬謝她帶他游運河。

  跨進船舷,松流遠高大的身軀有些侷促地沿著船艙外牆移動。「代代——」他呼喊她的名字,隱約聽到那首日文歌在迴旋。「代代——」

  雅代聽見了,一點也不想回應。

  沒一會兒,他進入船艙,馬上關掉放在小桌上的足球造型手提音響。一盞瓦斯燈照著沙發床裡趴臥的少女。

  「嘿,小女孩——」

  雅代猛地坐起身,冷冷瞪著松流遠。

  「嗯?醒了?」松流遠挑眉。小女孩凌厲的眼神在恨他隨意切斷她的音樂嗎?

  「我不叫『小女孩』。」雅代字句清晰,非常在意。誰都可以叫她「小女孩」,就他不行!

  松流遠微微頷首的動作不明顯,黑眸深思地注視著她,不再說話。

  他就站在沙發床邊,高大的身影在這狹小船艙太具存在感,雅代生起氣來。「你出去,別管我!」她討厭他沉默看著她的眼神。

  這次,換她趕他。

  松流遠俊顏肅穆。「我們今晚要回荊棘海。」他宣佈。

  雅代頓了一下,美顏上的冰冷褪成一瞬間的慌亂。

  「吃過晚飯,就要出發。雅倬已經答應了,你如果不去,現在馬上揚聲。」松流遠在沙發床邊坐下來,等她抉擇。

  這下,她呆了。

  太突然!雖然想過不行也硬要,但,當一切順遂心意,反倒教她不知如何因應。

  等了一會兒,她沒表示,松流遠起身,哼笑開口:「你不想去——」一個柔軟的東西堵上他嘴。

  雅代的動作一向是靈巧的、精準的,像優雅的野獸,教人措手不及。這次是結結實實的吻,松流遠錯愕地感到女孩的舌頭探向他,有點甜,摻蜜的美酒似的,使人迷醉。

  「代代!」他猛地抓住她的肩,扳開她,把陶罐樹蜜塞到她手上,警告地、情緒複雜地瞪住她。「以後不准再做這種事。」

  不准什麼事?不准喝醉?不准聽那首日文歌?不准買樹蜜?不准把她的喜好偷偷滲入他?還是——

  不准吻他?

  雅代仰著臉龐,柔荑還揪著他的衣襟,臉蛋綻開一抹得意、無辜又可惡的絕美笑容。「我要,我要去,流遠老師——」

  第四章

  「你如果再做這種事,我馬上把你送回雅倬身邊。」

  連著兩天在船上生活,越近目的地,越感到空氣裡的濕冷。松流遠邊走邊脫下 Aquascutum風衣,罩住站在甲板船頭的纖瘦身影。

  雅代回頭。「這兒就是荊棘海嗎?」她對他笑著,小臉凍紅,美眸濕潤燦亮,難掩欣喜。

  天氣這麼冷,她老愛在甲板逗留,真不曉得什麼事值得她如此高興。「你只要打個噴嚏,我會立即送你回雅倬身邊,不准你再來。」松流遠這兩天被她搞毛了。

  雅代的行李箱中,幾乎沒有像樣的御寒衣物,雅倬近幾年被派駐的地方都是沙漠國家,結束駐外工作回雅家後,雅代壓根兒沒整理行李,行李箱裡仍然放著適合沙漠氣候穿的衣物,即便那地區日夜溫差大,用來保暖的絲毯——她行李箱裡倒是有一件——在荊棘海也是完全不足用。登船後,松流遠才發現這事,只得向人借幾件合身的毛衣長褲給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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