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荊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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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松流遠走到餐桌邊,拿起紙條,移步往房間走廊。

  「代代——」他柔聲在雅代房門口喚道:「代代——睡了嗎?」他已經盡量擺脫喝醉的同事們,提早回來了。

  「代代,我要進去了,嗯……」他轉動門把,淡笑。又沒鎖門,她就不怕被偷襲嗎……都十八歲了呀——

  她的房間真香!

  這個房間不像她在雅家那間大,起居處和睡臥處是用一座階梯形骨董櫃區隔開的。搬進來後,她自己重新擺置過傢俱。起居處有張她從他書房移來的長沙發,色澤和她喜歡的樹蜜相同,她說她要躺在上面聽音樂、看書,沈在蜜裡頭;如果他也來,她會脫光衣服,像T2車窗上的詩句一樣。

  我愛這雪白的肢體,

  窈窕的軀殼裹著溫柔的心,

  我愛這烏髮飄垂的粉額,

  他想起她經常閱讀的海涅詩集中的幾句S——尤其那幾句……

  松流遠搖頭,自嘲地笑。他在幹麼——不良中年的幻想?!

  「代代……」循著記憶裡的擺置,他繞向床鋪,黑暗中,略微看得出隆起的被褥。「睡了嗎?」好靜,甚至聽不出呼吸聲。

  松流遠走近床畔,點亮夜燈。「代——」才發現隆起的是枕頭!床鋪是冷的!他酒喝太多,胡亂幻想,渾身熱,沒發現室內暖氣根本沒開——

  雅代居然還沒回來!

  松流遠猛地站起,急步往外走。

  她從來沒在外頭逗留這麼長的時間——子夜未到家!她去哪兒了?荊棘海的夜晚更冷,有很多鬧事的醉客,如果誤闖「O邊境」——港口紅燈區——憑她一個小女生是走不出來的!

  松流遠焦慮了起來,越走越急,離開住所大樓。

  夜風寒峭,滿是荊棘海割人似的凜冽氣味,他的心—寸寸在結冰。他在這兒出生,度過大半日子,從來沒有覺得荊棘海像今夜這麼冷。現在可是這個地區的春夏季啊……

  「代代!」他在港口碼頭來來往往的零散行人中找尋,不放過任何躺倒在街角的落拓醉客。

  無盡地叫喊:「代代——」

  「流遠!」安朵和一群同事剛從Eye Contact散會。「你不是先回去了,怎麼在這兒?」

  「代代不在家,她還沒回家。」他一臉急,旋步快走。

  安朵追上他。「等等,流遠——」

  「瞎了眼!」有人大罵。

  他撞上了人。

  「讓開,臭老頭……』喝醉的年輕小伙子推著松流遠高大的身軀。

  松流遠一把抓起他的斗篷領,要揍人似的。

  「流,流……流遠老師……」小伙子酒醒,認出人來。

  「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逗留?」松流遠聲調嚴厲。

  「今天是化裝舞會……」小伙子解釋,這是屬於學員的一年一度嘉年華。

  化裝舞會!松流遠有個不好的預感。

  「代代會不會是去宿舍找多明我了……」安朵的嗓音縈縈迴旋。

  「我有看到……我有看到塔怪學長帶雅代進——」

  松流遠迅雷不及掩耳地放開小伙子,轉身,疾行,跑了起來。

  自由,是無疆界學園唯一的規炬。

  瘋狂的化裝舞會,由來已久——大戰期間,很多逃亡人士、各國間諜喜歡變裝在荊棘海這無國籍的地方聚集,交換情報——用肉體交換、用生命交換、用計謀交換、用金錢交換、用美色誘惑交換——從此衍生今日的化裝舞會。歷史不重要,縱慾才最重要。

  這個地方太枯燥,學員需要適切發洩。師長們從來不管這種事,只要不鬧出人命,所有行為,都是被默許的。

  松流遠突然恨起這個沒規沒矩的地方。

  「開門,多明我。」大掌用力拍打柏多明我的寢室門,他剛剛在舞會現場繞了一圈,沒裝扮,也引人注目。

  有人主動告訴他,雅代絕對不在會場裡。他找到今年的主辦人——制服生塔怪。

  塔怪的說法是,柏多明我和一個戴面具穿斗篷的矮小學弟——可能是便服生——有來,但雅代沒來,應該是在柏多明我寢室裡。

  「多明我!開門!」松流遠快把門敲破了。

  「你好吵。」門開了,柏多明我穿著敞領襯衫、黑長褲,身上有酒味,將他迎進門。

  松流遠看見地毯上的斗篷、面具,視線慢慢往床上移——

  一名短髮女性趴睡著。

  「她打扮成男人模樣,完全沒人認得出來。」柏多明我將一把束好的頭髮遞給他。

  松流遠傻住。

  「她說要把頭髮剪短,我幫她剪了,她的頭髮很漂亮……」

  松流遠盯著掌上發亮的烏髮。

  「丟了可惜。」柏多明我說。

  床上的女性懶懶翻身,坐了起身。「你來了……」美顏迷迷糊糊,往床尾爬,像貓一樣,纏上松流遠。

  松流遠沉重地呼吸,胸口有股雜亂的氣。

  「她喝了很多酒,你趕快把她帶回去,不要讓她在這兒佔我的床。我很累,想好好睡一覺。」

  柏多明我又把雅代的制服帽子往松流遠懷中擠。雅代也攬緊他,迷糊地、絕美地、夢幻得意地甜笑——

  「你來了,我贏了……」

  第六章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氣,這小女人老是讓他嘗這種滋味——

  她就是要他焦慮地追逐著她,看他被她搞得神經緊繃、筋疲力竭,她才願意乖乖沉睡在他懷裡……

  松流遠動作輕柔、小心地將雅代往床鋪放,靜看她一陣後,轉身脫掉穿戴了一整天的帽子和制服大衣。他把自己的貝雷帽和雅代的,一起擺在床畔桌上,就著夜燈輕灑的光芒凝視半晌,再重新拿起兩頂帽子,取下自己帽上的「豹環球」往雅代的帽子別,弄了許久,兩頂帽子竟別在一起——他喝太醉吧,手指都不靈光了,又

  抖又顫地反覆弄,弄不好,指尖還被針狠刺一下。

  「該死。」他低咒,放下兩頂帽子,看著血珠冒出指腹。他進浴室沖淨,貼上 OK繃,走回床邊,疲憊地坐下,調息一番,轉而躺臥,臂膀下墊著靠枕,曲肘支頤,眸光幽深地凝望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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