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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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她點頭。「休息了兩天,沒事了。」他問得挺突兀。

  他面色一整,「你飽讀詩書,自以為看透世情,心眼還是天真得跟女孩兒一樣,我要是你想像的好人,怎麼會碰你?護著你,讓你清清白白再嫁不是美事一樁?」

  她傻了,半張著嘴丕言語,半晌才答:「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他似笑非笑地逼問。

  她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她猜想,也許逼婚之舉使他心存怨氣,他再仁厚,總是堂堂男人,加上她多次惹惱他,他才會惱羞成怒,要取得代價,建立尊威,否則不必在同床多日後才行夫妻之實。她也想像過各種婚後可能性,失去清白是其中一項,但既然下定決心,不再奢望有關好的情愛降臨,那麼身子給了恩人,也不算是壞事。她雖保守,並不愚昧到癡心妄想,以為不必付出一點代價就能保全自己,起碼,他的碰觸並不令她太反感,最大的感覺反而是尷尬和窘迫,以及初嘗雲雨的驚慌失措,然而這些感受,她怎能如實向他說明?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斷定,您脾氣是大了點,但不是壞人。」她低垂著眼,即使看不見,也不敢迎視他。

  他忍俊不住,捧起她的瓜子臉,「秦弱水,看不見男人的眼光,就是你最大的危險,你以為我不愛你,就不會想要你嗎?」

  她一震,啞口無言。

  「你看似倔強冷淡,其實心無城府,不懂世事,無意間就讓男人想一探究意,卻又防範不了男人,這是我不隨便讓你出外看戲的原因。那日我答應你的要脅,不是怕你張揚,更非想作仁人君子,是你吸引了我的好奇心,我做個順水人情罷了。劉司令雖喜捻花惹草,但更貪財,是我齊家一隻昂貴的古玩才讓他罷手的,我這麼坦白一說,你是否對自已當初的判斷力失望透了。」他等著她的反應,目不轉晴地觀察她。

  她眼眶泛了一層水氣,臉龐在他手中微顫。

  「你別期待有好人能護你一輩子,如你爹說的,你得靠自己,我問過診治你的大夫,你的眼睛還是有希望看得見的。這次路過揚州,你無意停下探親,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麼,你不說,我不會強迫你,但是自立根本之道,還是得復明,否則,這個世道,誰也保不了誰。」他不留情地說著,不讓她掙脫他的掌心。

  「我明白了。」她幽幽的說。「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手一鬆,她回頭摸索到床沿,坐上床,長髮披頰,面色蒼白,膝上的雙手不明的顫著。

  好半天,她終於開了口:「是,我是在逃避,因為,我父親——是我害死的。我想,或許我失明的原因,是再也不想看到自己這張臉。」

  他驚異地瞠大眼,頓時說不出一句話。

  *** *** ***

  人力車停在長沙市郊區一戶宅邸前,她下了車,不等小鵑扶持,蹲在圍牆角便乾嘔起來,除了水,空泛的胃根本沒有東西,她明智的半天未進食,躲去了暈車毛病引發的嘔吐。

  齊雪生二話不說,直接抱起她走進碩大門牌上書寫著「齊園」二字的宅院裡。

  齊園佔地很廣,不輸蘇州城裡的齊宅,但一進門就感受到了蕭條之氣。並非園子裡草木不生,或門面破敗,宅子各處是修繕過的,有些門楣窗欞還是簇新的,花木掩映有致,大堂裡的桌椅也沒灰塵覆蓋,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清冷,在四下盤桓著。

  從一進門開始,迎接齊雪生一行人的只有管家、家僕和廚子三人,再沒半個人影,看著齊雪生懷裡的秦弱水,彼此面面相覦,卻都不問一句,訓練有素的將主子引進後院一處已打掃乾淨的廂房。

  「送點水來,讓太太梳洗。」齊雪生將秦弱水安置在床上,吩咐了一句。

  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知道他新娶了二房,急忙退出準備。

  秦弱水撐起虛脫的身子,疑惑地問:「這不是旅館?」

  「不是。」齊雪生對小鵑道:「和廚子說一聲,晚飯弄得清淡點。」

  小鵑帶上門後,他脫下外衣,倒了杯茶,遞在她手心。

  「這是齊家在長沙的老宅,我十五歲時,才舉家遷至蘇州。這裡除了幾個下人,就是空的,我每半年都會回來一次,看看宅子和齊家附近的田產。」

  她微訝,原以為他從南京轉往長沙是為洽公,沒想到是回老宅探看。

  「可惜我看不見,這裡不知道生成什麼模樣,有沒有池子?」

  他笑笑。「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這裡沒有池子,你若亂闖頂多撞了柱子或滾下台階,沒有落水之虞。」

  她訥訥道:「對不起,老是給您添麻煩。」她喝了口茶,遞回杯子。「我不習慣長途跋涉,老是暈車,您別惱,我休息一晚就好。」

  「最好是這樣。」他就著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瞅著她。「你這一趟出門精神好的日子沒多少,我想碰你還找不到好時辰呢!」

  她聽罷一呆,連想到這些出門在外的日子,她昏昏沉沉居多,他幾乎與她分房而眠,只命小鵑陪寢,想來是怕同床共枕,他若起意求歡,會干擾到她恢復體力,但是——他不必這麼直言不諱吧!

  一股血氣直衝兩腮,她想翻身下床,沒估量好離地尺寸,直朝前摔,他及時接住她,執起她的臉道:「怎麼樣?兩句話就讓你精神好多了,可以下床走動了吧?」

  「舅爺——」她羞惱地喊。

  他縱聲大笑。「開個玩笑罷了,這麼認真?你休息一下,明天如果身子沒大礙,到園子逛逛,別老悶著。」他嘴角含笑,走出房門。

  她端坐好,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在逗她呢!他知道了她的過去,似乎沒有影響他的態度,他的深沉,的確不是她所能測度。

  她竟奢言自立,如此近身的男人她都摸不透,還能做些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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