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瓢飲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6 頁

 

  「是我,別怕,我會帶你回去。」

  潘良站起身,面目寒峻,面向齊雪生。「她不會跟你回去,我這麼費事叫你來,就是要你簽這個。」他從袖口抽出一張紙,攤開放在一旁半傾的矮櫃上。

  齊雪生一瞧,是擬好的休妾書,一旁放著早已準備好的筆墨。

  「你先放了她,別嚇壞她。」

  潘良想了一下,從床下起出一把短刀,割開她手腕上和腳踝上的麻繩。

  「弱水我會照顧,你簽下去以後,她和你再也沒關係,我會和她離開這裡。」

  「我想娶誰、休誰,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命令我。」他笑看潘良,挪動右腳。「我不管你殺人放火是預謀還是無意,你現在馬上走得遠遠的,我不會報官,如果你敢亂來,我不會輕饒你。」

  「是嗎?」潘良不甚在意的坐在秦弱水身旁,緊緊摟住她,右手持的短刀尖刀輕抵住她喉口。「我知道你練過身,但終究是我刀快。齊先生,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可只有她一個,從小到大,都沒想過別的女人。你就高抬貴手,讓她死了心吧!你娶她不過是為了和袁森作對,現在

  我替你收尾,帶她走,沒人知道這事,不會丟你齊家的臉。」

  「潘良,你在袁森底下做事,也學得心狠手辣了?」齊雪生冷笑,臉部因束手無策及怒火中燒而微微泛紅。

  「雪生,簽了吧!我不怪你,無論到哪裡,他都找得到我,這是我的命。謝謝你對我做的一切,回去後,別告訴老太太他們,就當沒找到我。」她彎起唇角,綻開堅定的微笑。

  「這是你一直在怕的嗎?你怕他會出現?」齊雪生拿起筆,草草簽下名字,交給潘良。「別傷害她,你造的孽太多了。」

  潘良收起休書,笑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齊先生,你能為她做多少?弱水,你瞧不見,他放棄你是多簡單的事,就這麼一筆勾銷了,只有我,永遠鍥而不捨。」他攙扶著她,越過齊雪生,走出房門。

  兩人的背影在走廊漸行漸遠,秦弱水始終沒有回頭,齊雪生指節握得泛白,胸口波動越發厲害,他脫口喊出:「弱水——」

  她微微緩步,齊雪生清晰地接下去,「別怕,你記著,我明白你的心,『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飲』你想要的,我已經給了你。」

  她霎時止步,不肯前行。「雪生——」她淚盈滿睫。

  「齊雪生,住口!」潘良狠狠的喝止,強拖著她前進。

  她突然不再順從,起意掙扎,拉扯間,一手伸到腦後,抽出髻上的碧玉簪,憑直覺朝潘良刺去,玉簪失去準頭,刺進潘良肩頭,他驟然吃痛,搗住傷口。

  一得到自由,她毫不猶疑,轉身跌跌撞撞向齊雪生奔去。齊雪生一驚,張臂迎接她,一切快得他來不及眨眼,在他攫住她手掌瞬問,類似鞭炮的突兀聲乍響,伴隨著煙硝味傳來,她仆倒在他懷裡,緊緊攀住他。

  潘良忍痛收起手裡的黑色東西插進褲腰帶裡,飛快翻逃出屋門。

  齊雪生抱起她,托起她的下巴,驚喚:「弱水——」

  她勉強抬了抬眼皮,淺笑,「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撫在她背後的掌心有些異樣,他將手掌湊進眼前,鮮紅色的濡濕佈滿,他寒意傳遍全身,眼眶浮起的薄霧讓他再也看不清她失去血色的面孔。

  第七章

  一種前所未有的、鑽心的疼痛在背部蔓延,彷彿有利刀在鑿開她單薄的背脊,她費力的挪移趴伏的身軀,全身上下只有小指頭抬了一下,像飄在雲端裡。

  終究是太遲了吧?她胸口溢滿的暖意掩不住泛涼的體溫,她連眼皮也撐不起來,無數只手在背後觸碰、按壓、離去。

  背後的一切消失後,雲霧逐漸散去,不斷有人在她濕涼的額角擦拭、輕喚,將液體灌進她嘴裡。

  她反射性嗆了好幾次,動也不動地趴著,不再有力氣與虛無拔河。

  即使是太遲了,也不會遺憾了,那個不知不覺中令她動心的男人,終於對她表白,她會是他的唯一,就算是哄她的,也足夠她在另一個世界裡依憑回味了。而且,她不再有任何恐懼了,在她奔向男人的那一剎那,她一絲害怕都感覺不到。

  「小姐,喝點水。」

  耳邊出現熟悉的鄉音,她嘴裡再度濕涼。

  「小姐,你得活過來,不然舅爺會殺了我。」

  水沿著嘴角流下,她緊閉著眼,心有餘而力不足。

  「小姐,疼不疼?對不起,害你受了苦。」

  背部有東西被掀開,令人顫抖的疼痛再度出現,她張開嘴,舌根一用力,終於發出了聲音,「別……碰……痛……」

  「嗄?你說話了?再說一遍!舅爺,舅爺——」

  眼皮依舊沉重地搭下,一隻粗糙的大掌拂過她的面頰,熱氣伴著低啞急促的嗓音鑽進耳朵。

  「弱水,如果你再不醒來,我就得去喜歡別的女人了。」

  她扯動嘴角,用盡餘力笑了。

  *** *** ***

  一束烏黑的髮絲綰在腦後,趴臥的身姿只看得到大片雪白敞露的背部,以及上半部透著血漬的厚厚紗布。

  他湊進她的側臉,吻上她乾澀的唇,平穩的呼吸撫平了他倒懸的一顆心。

  他犯了不可饒怒的錯,是那些話讓她奮不顧身的投向他,他竟大意到忽略了,潘良怎會攜把簡單的匕首就約他赴會?跟著袁森做事,絕非善男信女,如果昔日下得了手毀了恩師,再殺一個人又有何不可?

  他原先先虛與委蛇,再派人另想法子救她出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不是現今這般驚心動魄的與死神拉拔,她昏睡了三天兩夜了。

  「雪……生……」她勉力掀唇,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下見。

  他靠近她的唇,應道:「我在這。」

  「好痛——」她眉心皺緊。

  「我知道,對不起,你忍著點。」他長指覆在她臉上,觸手冰涼。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