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清楚地聽到自己急鼓般強烈而快速的心跳,一下下撞擊著胸口。她慢慢睜開眼,吃驚的看到搶匪狼狽的趴在地上,一臉死灰。
她抬頭一看,映入她矇矓的視線內的,是一個身穿藏青色錦衣華服,劍眉星目的俊逸男子。
「打女人?你算男人嗎?」
來者似乎沒有意識到李蘭的目光,就在她面前打了搶匪好幾掌。
長年習武的宣慶遠比常人更敏銳,剛才他路過大街,女人的尖叫聲引起他的注意。
來得正好!他正一股悶氣無處宣洩,何不抓住這個機會,讓自己紓解一下,順便助人?
吐了幾口血的搶匪沒料到半路殺出程咬金壞他好事,內心氣不過,拚了命地想還擊,隨手抄起角落的長木條,向宣慶背後砸去。
「小心!」李蘭見狀,不禁驚呼。
宣慶回首,敏捷地避開木條,出言諷刺搶匪。「果然是市井無賴,連還擊都躲在背後暗箭傷人。有種你就站出來,堂堂正正一決高下!」
「我無賴,那你是什麼好東西?去死吧!」搶匪果然又砸下去。
宣慶冷笑,慶幸自己找到一個出氣的對象。
這次他沒再手下留情,運勁拍出一掌,單是掌風就把搶匪掃到牆角,等擊上搶匪時,他當場吐血暈倒。
李蘭一臉愕然,連搶匪死了沒也顧不得,只是怔怔望著這個英俊挺拔、氣宇不凡的男人。
他擁有飽滿的額頭、挺拔的鼻樑,薄而微微透著嚴厲的唇——如果再向上揚起一些,或許會讓人感到溫和點。
可是,她很意外這個相貌堂堂、散發出尊貴氣息的男子,身手竟如此敏捷,而且下手還那麼狠……
「你們在做什麼?」幾個巡視的捕頭經過內巷,見到此景,趕過來大喝道。
「他這種人的命,還不值得我來收。」宣慶斜睨地上還有一口氣的搶匪,一臉鄙視。
「人是你打的吧……啊……是宣慶貝勒爺?」捕頭正想斥責「施暴者」時,赫然發現對方是連衙門的官老爺都要退讓三分的御史大人,立即嚇得跪在地上。
「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敢當街欺侮良家婦女,這就是京畿重地、天子腳下的治安?真是荒謬!你們受朝廷俸祿,還敢容許這種事猖獗?」
「奴才該死,請貝勒爺息怒!」
「現在不是我要不要息怒,而是皇上要不要。」宣慶無視跪在地上的人臉色有多蒼白,不耐煩地揮手示意。「把人犯拖回大牢,等待處置。」
「喳!」捕頭們馬上把暈倒的搶匪拖出小巷外,不敢有半點怠慢,免得一向以鐵血作風聞名的貝勒爺再有意見。
宣慶正想跟著離開時,一道柔和的女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等等!」李蘭掙扎著試圖起身。
宣慶目光落在衣衫因被扯過而凌亂、又因追賊弄得全身髒兮兮的李蘭身上,不禁皺起英眉。
「謝……謝謝你……」她仍然有些混亂,幾乎有些語無倫次地表達謝意。
一下是搶匪,一下是捕頭,現在救她的人竟然還是個風度翩翩的貝勒爺……這一切怎麼好似酒樓說書人說的「英雄救美」?
她活了十八年,生活還沒如此「豐富多姿」過呢!
宣慶頓了一下。雖然出了一身悶氣,心情已好轉很多,這個姑娘看起來也楚楚可憐,值得同情,但他沒有心思應付一個狼狽不堪、雙眼卻有太多意思的民女。
現在他只想到衙門去,利用這事參負責京城治安的官員一本,誓要他們不再疏於職守。
上天在情路上雖有負於他,但他絕不能在正事上有差池!
李蘭見宣慶不作聲,以為他聽不見,便再走近說:「謝謝大人路見不平,否則民女可能已經遭暴徒……」
「不用謝,我這樣做也不單為妳。」
本來他大可對這種在市井小巷內經常發生的事充耳不聞,但因為他正需要發洩鬱悶的管道,出手才那麼用勁。
「可是……大人是貝勒爺吧?勞煩大人親自出手,真是不好意思,民女是該說聲謝謝。」
李蘭從前所聽聞的,都是些滿清貴族橫行霸道、驕矜狂妄的例子,所以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對平民來說尊貴不已的人竟親自救了她。
對見義勇為的宣慶,她感激之餘更心生好感,對貴族的印象開始改觀。
這句純粹感恩的話在宣慶聽來,卻變成女人意圖攀附權貴的手段。
「夠了吧,我說不需要妳道謝了,妳還想怎麼樣?」
「什麼?」李蘭愕視宣慶高傲的表情,一時沒聽懂他話裡厭煩的語氣。
「對不起,我對妳可沒興趣。」宣慶冷笑地勾起薄唇。「況且要勾引男人,也應該先打理好自己的儀容!」
李蘭滿心的感謝像被澆了一盆冷水,煙消雲散。
這男人在想些什麼?自大什麼?難道在他眼裡,全天下的女人都只想著如何勾引男人?她的感恩和欣賞,竟變成藉故接近他的手段?
枉他長得偉岸英挺,腦裡想的竟這麼不堪?!她以為終於有個爵爺與眾不同,但原來她錯了,她實在不應對這男人另眼相看。
「貝勒爺,我想您誤會了,我只想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僅此而已,別無他意!不過既然貝勒爺不屑民女的感恩,恕民女告辭!」
生氣的李蘭當下轉身離去,拒絕聽一個自視過高的傲慢男人譏諷,也不想用熱臉貼別人冷屁股。
宣慶沉著臉看著她離去。
今天真是他最不如意的一天,連一個邋遢的民女也敢給他臉色看?
第二章
一間破舊的四合院門前栽了一棵古槐樹,從樹下走進去,沿著青石小路踏上小台階,便可到右邊的屋子。
屋門上刻畫著五蝠捧壽桃的圖案,希望屋內的人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些圖案都出自屋內人的手筆,是為了她最尊敬的親人祈福。
李蘭穿著一身青藍色粗布衣袍,手中捏著抹布,努力擦拭屋內的舊方桌和炕邊地上的灰土,免得灰塵讓炕床上的老人家呼吸不順,加重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