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冷哼。「她們最好規矩一點,不然我也會趕她們出去!」
翠袖吐吐舌頭,不敢多話,金日陰沉著臉色繼續往前走,不情願地迎向那對表情截然相反的母女,暗暗猜測她們想幹什麼?
「貝子爺,您可真是厲害得緊啊,打勝仗回來了呢,恭喜啊!」汪夫人一整個阿諛的笑臉,嗲著世間第一噁心的嗓音奉承上來。「如果要辦桌請客,可千萬別忘了老身一家人啊!」
機伶一個哆嗦,金日拚命搓手臂,地上立刻落下一堆小山似的雞皮疙瘩。
「很抱歉,汪夫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翹著嘴角。「若真要擺宴慶功,那也是宮裡辦的宴,夫人沒資格去!」
汪夫人臉皮僵了一下,旋即恢復原狀,不虧是歷經千錘百煉的鋼皮鐵面。
「老身的意思是說,如果貝子爺要在府裡宴客的話……」
「沒的事,」金日不耐煩地打斷她的奢望。「我從不擺那種虛榮的排場。」
「那您就錯了,貝子爺,那不是排場,而是禮貌。」汪夫人笑容不改。「當然,如果您擔心翠袖……」
「夫人。」
汪夫人又僵了一下,開始有點不自然了。「呃,貝子爺,如果您擔心夫人應付不來,我們家映藍可以……」
「那更不必!」金日斷然回絕,看都不看汪映藍一眼。「該應付的事翠袖都應付得來,即使她真的應付不來,還有我額娘幫忙,汪大小姐還是哪兒舒適哪兒待去吧!」
「可是……」
「對不起,汪夫人,我前頭還有客人在等。」話落,揚長而去。
翠袖對她們無奈又歉然的笑了一下,旋即快跑兩步追上去。「等等我,別跑那麼快嘛!」
完了、完了,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雖說她是這府裡的女主人,但他才是真正的主人,而她不但自作主張收留客人住下來,偏偏客人又是他討厭的人,也難怪他生氣。
可是,她不收留她們,難道要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 *** ***
「他討厭你!」
一回到客院,汪夫人便以指控的語氣憤怒的埋怨女兒,雖然這是事實,但她只說出一半,最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金日討厭她們母女倆!
「你為什麼不能放下身段去討好他?你究竟想不想救你爹?」
汪映藍目光更是冷漠。「我不會做那種事。」
汪夫人不禁氣結。「你這忘恩負義的不孝女,也不想想我們是如何辛苦把你拉拔到大,要你為你親爹稍微捨棄一點自尊也不行嗎?」
「不行。」
「你!」汪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指在汪映藍鼻頭上的手指頭抖呀抖的,好半天後才頹然放下,「天哪,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竟然生出你這種無情無義的孩子!」她誇張的怨歎。
但不過片刻功夫,她又重新振作起精神——這個女人的毅力是一等一的。
「算了,肯定是因為翠袖那件事,他討厭上我們一家人了,這麼一來,就算你肯放下身段,多半也沒用,那件事活該我們白費力氣!不過嘛……」
話說著,她兩眼算計的瞇了起來。
「剛剛那位允祈貝子,瞧他盯著你看得兩眼都直了,嘿嘿,他也是當今皇上的叔叔,說不定……嗯嗯,就算他不行,既然這府裡的主子回來了,往後一定會有更多人來造訪,那些人之中一定有人可以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的……」
汪映藍冷眼旁觀乃母的醜態,片刻後,悄悄轉身出房。
隨便娘親要她嫁給任何人都可以,王公大臣或走卒販夫都行,為妻為妾更無所謂,她都不在意,但……
她絕不會放下自尊!
*** *** ***
甫送走二十三叔允祈,回頭,鐵保就來通知他王府那邊召喚他過去一趟,金日歎了口氣。
「真事兒!」他無奈的咕噥。「走吧!走吧!」
「貝子爺,福晉特別交代,請貝子爺您一個人過去。」
金日怔了怔,「我一個人?」困惑地蹙了一下眉,旋即聳聳肩。「好吧,我一個就我一個!」
交代翠袖幫他去親親寶貝女兒後,他便匆匆行出貝子府大門,穿越胡同直入莊親王府偏門,橫過西路的庭園院落,轉個彎順著長廊走向後殿,一踏進西偏殿三步,才剛打開嘴說了幾個字……
「額娘,找我……」
砰!
他猝然噤聲,靜默片刻,方才徐徐回過頭去,殿門已然緊閉,神情格外冷凝的允祿像尊門神似的擋在殿門前,擺明了不給任何人出去,他挑高了雙眉,再緩緩轉回頭來,望住端坐太師椅上的滿兒。
「怎地,額娘,想開起門來謀殺親子不成?」
「我有事要告訴你,你先坐下再說。」滿兒沉聲道,一反往常愛戲謔的性子,難得如此嚴肅。
金日瞇起眼來,又回眸瞄一下允祿,再望回滿兒。「什麼事?」
滿兒指指旁邊的椅子。「先坐下再說。」
金日皺眉,旋即大步向前落坐。「說吧!」
滿兒注視他片刻後,方才小心翼翼的開口。
「你知道翠袖為何會早產嗎?」
「額娘的信上不是說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故而早產,又因為不想讓我擔心,直至她們母女倆的狀況都穩定下來之後才敢告訴我,難不成那是……」金日狐疑的蹙起眉宇。「騙我的?」
「不,不是騙你,是……」滿兒頓了一頓。「還有其他事沒告訴你。」
「究竟是什麼事?」金日的口氣有點不耐煩了。
「翠袖……」滿兒握住金日搭在扶手上的手,滿懷關切的瞅著他。「她懷的是一對龍鳳胎,但男孩子死了。」
圓睜著大眼睛,金日屏息半歇,猝而倒抽一口氣,眸子猛然暴凸,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嘴張開了,卻過了好一會兒後才擠得出聲音來。
「額……額娘是說我……我原有一個兒子,但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