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從他手裡接過那有著赤色羽毛的小鳥,「總算抓到了。」
她開心地看著那漂亮的小鳥,細細端詳著它。
突然,她不知想起什麼,神情一黯。
「要不要找個籠子讓你裝著?」他問。
「不了。」她幽幽地說。
他微怔,前一會兒才因為抓到了小鳥而歡天喜地的她,怎麼這會兒卻一臉的憂鬱?
「你不是喜歡它嗎?」他睇著她。
「我是喜歡它,不過……」她蹙著眉心,「要是我把它關起來,它的爹娘就再也找不到它了……」說罷,她攤開手心,放走那隻鳥兒。
看著她稚氣中又帶著點淡淡哀傷的側臉,琮祺心頭微微一撼。
平時的她無憂無慮,占靈精怪得活像匹難以駕馭的小野馬,但此時的她卻又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
放走小鳥應該不只是因為她天性善良,也因為這離巢的小鳥,讓她想起了離家的自己,以及在徐州的爹娘吧?
「丫頭,」他睇著她,「想你娘嗎?」
「嗯?」她微怔,看著他。
「你離家好一段時日,想你娘親嗎?」
「我娘不在了耶。」她說。
「那你總該想你爹吧?」
她頓了一下,「是有點……」
除了古板,除了嚴格,她爹還真是非常疼愛她的。
「回去吧。」他說。
她一怔,「什麼?」
「我說你回家去吧。」他語氣認真而嚴肅。
她驚疑地望著他。他要她回家去?這是說……他不讓她待在他身邊了嗎?
她當然知道自己實在不能理直氣壯的跟著他,但他不也讓她跟著他好些日子了嗎?她以為他不會再趕她走,怎麼突然又……是因為她在這裡凝眼,也妨礙了他跟海棠姑娘嗎?
他跟海棠姑娘要私下說話或相處時,她都會乖乖走開的,不是嗎?為什麼非要她回家不可呢?
「我不。」她有點生氣地背過身。
「你一直跟著我不是辦法……」
「我回家去就得嫁給小霸王,那也沒關係嗎?」雖然嫁給小霸王這事並非事實,但他爹確實在幫她物色贅婿。
遇上他之前,她不想在父親的安排下嫁人,遇上他之後,她抗拒的意志更是堅定了。
雖然他年長她許多,雖然他跟海棠姑娘過從甚密,雖然他並沒有義務一直照顧她,雖然她也沒有理由這麼賴著他,但她不想離開他,而且這樣的念頭越來越確定了。
聽見她這麼說,琮祺心裡紛亂了起來。
他對她的感覺很複雜,複雜到他自己都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及牽絆。甚至,看不見她的時候,他會因為牽掛她而覺得心慌。
可就因為這樣,他更不希望她捲進這個未知的風暴當中。
「丫頭,記得我之前提過的亢雨蒼嗎?」他說,「只要我給他捎個信,他會替你做主的。」
她一聽,更惱了,轉過身瞪著他。「認識太守大人那麼了不起嗎?為什麼老要把我的事推給他?」
「我不能一直把你帶在身邊。」
「我也不是非要留在你身邊。」她負氣的說,「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嗎?」
「丫頭,江湖多險,你……」
「我又不是江湖中人,哪來的險?」她秀眉橫陳,既氣憤又難過,「我真的那麼礙眼?」
他很想告訴她事情的嚴重性,但知道太多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就快離開揚州了。」他說。
她驚疑地怔住。
「我必須去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是你不能跟去的。」
「為什麼?」
「我無法向你說明。」他神情嚴肅,「所以在我離開前,我希望能將你安全的送回徐州老家。」
寶兒蹙著眉心,若有所思。
「海棠姊姊知道你的事,對吧?」突然,她幽幽地問道。
他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為什麼你可以告訴她,卻不能告訴我?」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質問他這件事,但她忍不住嫉妒起什麼都知道的伏慕書。
「丫頭……」
「我知道海棠姊姊跟你的交情不同於一般,我也知道比起她來,我既沒用又麻煩,但是我……」說著,她一陣鼻酸,眼眶也熱了起來。
聞言,他知道她誤會了他跟伏慕書的關係,也隱約察覺到她對他的情愫。他雖然可以跟她解釋,但轉念一想,也許她有所誤會是件好事。
目前的他,無法接受也無法回應她的感情,為了她好,他必須想辦法讓她死心並離開他。
「我不想回家。」她聲音軟軟地,「讓我跟著你,好嗎?」
「丫頭……」他一臉為難。
「你不是說過有個跟我年紀相當的妹妹嗎?那麼就讓我當你的妹妹,我不會礙著你跟海棠姊姊,你要我走開的時候,我就走開,行嗎?」她癡癡地望著他,眼角泛著淚光,像只乞憐的小狗般。
迎上她定定注視著他的眸子,琮祺心頭一陣緊揪。
但他不能對她心軟,他現在不忍傷害她,以後可能會教她性命不保。
「我對你並沒有責任。」他臉一沉,「要不是把你當妹子看,我甚至不必管你回徐州後會怎樣。」
聽見他這冷漠到近乎殘酷的話,寶兒陡地一震。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這麼重且絕情的話,直敦倔強的她深受打擊。
「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緣,」看見她那心碎般的表情,他胸口一陣抽痛,但他還是把心一橫,「你不想嫁小霸王,我可以替你想辦法,你回家去吧。」
方纔還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在一瞬間潰堤而下。
她先是對他的這番話感到震驚,接著為自己如此死皮賴臉的纏著他感到羞慚,然後……她因為他的決絕感到傷心,甚至是憤怒。
轉過身,她拔腿狂奔而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琮祺只覺得胸口揪疼。「該死……」他懊惱地掄起拳頭往柱子上一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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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伏慕書突然從迴廊處緩緩步了出來,方才發生的一切,她全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