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後悔……」琮祺匆地幽幽一歎。
她微怔,疑惑地看著他。後悔?他後悔什麼?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沉默了幾秒鐘。
「我後悔在河邊救了你,後悔在鳴春樓救了你,後悔從徐大鵬手中救了你,更後悔遇見了你……」
她一聽,好不容易擦乾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真的那麼煩?真的那麼惹人厭?他那麼多的後悔不為別的,就為遇見了她?
「如果沒有一開始,就不會到了現在這種難以收拾的地步……」這是他的真心話。
如果不遇見她,他現在不會有這麼多的牽掛跟煩惱。他會帶著皇上要的東西回京覆命,就算皇上要他的命,他都不會有任何的異議跟抵抗。
他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不只淡泊名利,甚至連生命都不是太在乎。
但現在遇見了她,他不再是昔日的愛新覺羅·琮祺,他有了牽掛及重視的東西,有他割捨不掉的東西,有他害怕的東西……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出現。
「你不必後悔……」寶兒咬了咬唇片,神情倔強卻又痛苦,「我不會再麻煩你的。」說罷,她不知哪來的力氣跳下了床。
看她纖細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急忙伸手拉她。「寶兒,別……」
「不要碰我。」她要強地撥開他的手,像是拚了最後一口氣也要離開這裡似的往門口沖。但跑到房門前,她彷彿氣力用盡地一癱,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她整個人往後一仰,倒進了及時伸出雙臂的琮祺懷中。
她掙了一下,然後再也沒有掙脫他的力氣。於是,她氣得哭了。
他沉歎一記,充滿了憐惜及無奈。「這就是我後悔的事。」他自她身後輕輕地抱住了她。
那一瞬,她覺得他不只是因為她癱軟無力而抱著她,而是……不,這是她的錯覺。
「我總是在不該理你的時候理了你,總是在不該救你的時候救了你,而現在……」他蹙眉苦笑,「我在不該抱著你的時候抱了你。」
她一怔,定定地任他輕攬著。
「寶兒,在遇見你之前,我是個活得很自由的人。」他語氣平靜地述說著,「我不喜歡麻煩上身,也從不麻煩別人,雖然我有家人,但我卻像孤鳥般自由來去。因此突然之間要去在意另一個人的存在,感覺另一個人的牽絆,對我來說,真的不太容易……」
原本情緒激動的她,在聽到他這些話之後平靜了下來。
她背靠在他胸前,清楚的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突然問,一種奇妙的、說不出來的暖流在她身體裡亂竄……
「我對我毫無理智可言的決定感到後悔,但這些決定是我作的……」
「對你來說,我什麼都不是嗎?」她聲音軟軟的。
「不,」他低沉的聲音,真摯的表達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及感情,「你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變得很重要的人……」
聞言,寶兒心頭一悸。她剛才聽見了什麼?是她聽錯了,還是……
正當她因為震驚,因為懷疑,因為不確定而努力思索著的同時,琮祺的雙臂匆然往前一扣,緊緊地擁住了她。
她瞪大了眼睛,心裡滿是驚羞。
「真的不怕?」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問道。
她倏地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不知不覺中變得很重要的人?他指的是……她嗎?
「即使跟著我沒有明天,你也不怕?」他的語調越來越顯低沉。
感覺到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微妙的,難以形容的氣息,她心跳驟狂。
「就算我是土匪強盜殺人犯,你也不在乎?」他抓著她的肩膀,將她轉向自己。
迎上他熾熱而銳利的目光,剛才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樣的寶兒,突然嬌羞起來……
低下頭,她漲紅了臉。
「我去哪裡,你都要跟著?」他輕端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
她抿著唇,怯怯地,卻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在這一刻,琮祺心裡有了打算。他不再逃避既定的事實,不再逃避他真正的感覺,也不再對她的感情及存在視而不見。
「我有件事情得回京去解決,你能答應我什麼都不問?」
她用力地點點頭。
「你信得過我的任何安排嗎?」他直視著她,「你能接受我的所有安排嗎?」
她微皺起眉心,猶豫了一下。
「行不行?」
「你的安排是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除非……」
「除非什麼?」她好奇地問。
他濃眉一叫,「你剛才答應過不問的。」
她秀眉一蹙,有點憂心的低下了頭。
「看著我。」他再一次捧起她的臉龐,「你要跟著我,就得答應我所有的條件,行嗎?」
她咬著唇,用力的點了點頭。「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有了她的保證,琮祺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低下頭,他情難自禁,發自真心的在她沁涼的唇上吻了一記。
寶兒一震,驚羞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撇唇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龐,「那麼現在就乖乖聽話,回床上去躺著,好嗎?」
那輕柔的一吻就像顆定心丸般教寶兒的心情沉澱了下來,她不知道是自己走回床上去躺著的,還是他抱著她回到床上,總之這一切就像場夢,一場教人不想醒來的美夢……
*** *** ***
「羅公子,」伏慕書將一隻木盒慎重地交到琮祺手中,「麻煩你了。」
琮祺接下這個隱藏著大清正統及血脈的秘密,心裡無比沉重。
「這手札是先父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送到皇上手中的東西,也請你務必要將它原封不動的交到皇上手裡。」
「那是當然。」他撇唇一笑,「對我來說,這東西像是燙手山芋,我恨不得立刻跟它撇清關係。」
聞言,伏慕書蹙眉笑問:「你這麼說不就表示你知道它是什麼樣的東西?」
「我從不否認我知道。」他說,「我只是對它沒興趣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