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寧像個錯闖虎穴的小耗子,整個人縮在木盆裡,只露出一雙羞窘的大眼,緊張的盯著他。
「你、你忘了敲門。」她結結巴巴的醒他。
「這是我的地方,為什麼要敲門?」他粗聲低吼道,一雙在酒氣蒸醺下的眸顯得幽暗濃濁,瞬也不瞬的盯住她,像是飢餓的老虎盯著可口的獵物。
「我──我正在淨身。」她一張臉紅得像是剛從火爐裡端出來。
他看起來像是喝醉了,說起話來卻又清晰不紊,反倒是滴酒未沾的她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完全不聽使喚。
「我看到了。」他不悅的蹙起眉,像是對她把他當傻子的語氣感到不滿。
「喔──」慕容寧長長的應了一聲,聽出他語氣裡的不耐煩,很識相的不敢再開口惹他生氣。
悄悄打了個酒嗝,他的腳不耐的在地上敲著,但那個像小老鼠似的人兒,依舊躲在木盆裡沒有半點動靜。
「妳到底還要洗多久?」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準備把她從木盆裡拎出來。
「你不迴避我怎麼洗?」慕容寧泡在早就已經冷掉的水裡直發抖,卻又羞於自己一絲不掛不敢出來,聽到他這般質問的口氣,當下自是滿腹委屈跟氣惱。
他面色緊繃背過身去,粗聲命令道。「起來穿衣裳,趁今天我們兩個把話說清楚。」一封休書正貼在他的胸口,像是逼迫著他今天一定得做個了斷,絕不能辜負給蓉兒的承諾。
「喔──」
嵇仲軺身後傳來如釋重負的吐息,緊接著是細微的水聲,以及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相公,我好了。」
他一轉過身,整個人完全怔住了,一股像是燎原般的猛烈火焰,迅速的竄進他的肌骨百骸,帶著幾分酒意,他清楚感覺到屬於男人的原始衝動已猛烈甦醒,狠狠低咒一聲,嵇仲軺深信自己一定是醉了,他竟然對眼前的慕容寧有了反廬。
這女人是太糊塗忘了把身體擦乾,還是故意想試探他忍耐的界線?
她身上那件薄薄的衣衫幾乎遮掩不了什麼,輕薄的衣料被水濕透緊貼在她的嬌軀上,勾勒出她足以令全天下男人瘋狂的動人曲線──
而那個不知是無知還是糊塗的女人,此刻正張著雙殷紅粉嫩的唇,無辜眨著雙水靈大眼,誘人的模樣足以逼他失去理智。
他確定自己真的醉了,他完全無法克制的渴望,更無法阻止自己一步步朝她走近,甚至完全忘了懷中那封休書,只聞得到她身上的幽香,只看得到自己的身體因為渴望她而強烈緊繃。
那些對她的厭惡與敵意,在這一刻,全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給燒成了灰燼。
他伸出剛臂,一把將她纖細柔軟的身子攬進懷裡,隨即俯首準確封住她柔嫩濕潤的唇,一股淡淡的香氣漫入口中,瞬間將他最後僅存的理智摧毀,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官與需求。
他瘋狂的需索、汲取她口中的甜美,不顧一切的逼她熱情回應、給予所有,好獲得他想要的滿足與釋放。她的羞澀、她的倉皇、她的緊繃、她的輕吟嬌喘,不容許她有一絲保留,像是非要將她小小的身子給掏盡──
這一刻,他忘了一切,忘了所有的愛恨情仇,只能用最原始的感官去感受她的美好。
但面對嵇仲軺來勢洶洶的攫取,慕容寧沒有思考的餘地,只能竭盡所有、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給他。
為了這個唯有他才能填補的缺口,她已經等待了好久、好久……
*** *** ***
等待了這麼多年,她總算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
經過一夜的纏綿,早晨清醒的慕容寧噙著幸福喜悅的笑容,身旁躺著的是嵇仲軺溫熱、真實的身軀,成親幾個月來,她頭一次不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大床上醒來。
她一心以為迎接她的除了燦爛的朝陽,更會是夫妻間幸福恩愛的生活,但一起身,迎接她的卻是一封休書。
她瞠著眼,望著不知何時掉落在床下的那只信封,上頭寫著斗大的休書兩字,扎眼得像刺,幾乎一路椎進心坎裡。
她顫抖著手拾起那封休書,她覺得自己像是剛飛上雲端,下一刻卻又被打入冰冷絕望的深淵。
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捧著那封宛如千斤重的休書,腦中儘是一片空白。
「蓉兒──蓉兒──」
突然間,身旁依然熟睡的嵇仲軺,突然發出模糊卻焦急的呼喊。
「別走,我愛妳──相信我,這輩子我絕不負妳──蓉兒──」
蓉兒?她的丈夫,竟在她面前聲聲呼喊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他溫柔的語氣、深情的一字一句,幾乎揉碎慕容寧的心。她的眼眶好熱,卻流不出一滴淚來,好像全在與他激烈衝突的那夜流乾了。
現在,她終於完全明白了,他的丈夫其實另有所愛,心裡根本沒有她容身的位置。
她好傻,為了一句他從未放在心上的承諾,她等了十年,一心只想嫁給他、做他的妻。
現在才總算明白,她的存在,對他而言是何其為難又何其折磨,她不但拆散了他跟所愛的女人,還強佔了不該屬於她的位置,難怪他總帶著含恨的眼神看她。
她願意成全、願意退讓,只是令她心痛的是,經過昨晚一夜的纏綿後,今早面對的卻是殘酷的決裂。
而歷經昨晚激烈歡愛的嵇仲軺,帶著一股難以解釋的滿足漸漸轉醒,赫然發現身旁的慕容寧已經醒了,而昨晚來不及拿出來的休書,此刻正在慕容寧的手上。
他坐起身,瞥見她蒼白的臉龐、木然的眼神,一剎那間他竟有些於心不忍,直到沈蓉兒的臉驀然闖進腦海。
「妳看到了也好。」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以毫無感情的語氣道。「這件事就盡早做個了斷。」
好半晌,慕容寧只是發著呆、望著空氣出神,許久,才終於幽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