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察秋毫啊!明察秋毫。」
嘖,說得那麼好聽,王公公心懷異議的瞥了琉璃一眼,什麼大同安全,二王爺根本是來找女人的……
念頭剛閃過腦海,冷不防的,王公公接到二王爺一記警告般的目光,身子一抖,緊急應道:「諸位所言甚是,王爺英明啊!」
接下來差不多就要喊:千歲千歲千千歲了。
琉璃置身在外,看得笑不可支,深感下人難為,頓時不再介意王公公偷偷出賣她。
正在此忙裡偷閒之時,急躁的傳報聲,由遠而近——
「女真人進攻了。」
「大軍來襲了!」
朱延熙不假思索,率先號令,「迎戰!」
秋風悲涼,浮雲蔽日。
三萬敵軍密密麻麻的蜂湧而來。
朱延熙守在城牆上,指揮若定,調動士兵防守反擊。
城門下的土地很快被鮮血染紅,城中盤旋著嘶吼與吶喊。
琉璃被上戰袍,手握著刀,經過頻繁運送兵器的士兵,走向殺聲嘹亮的城牆。
「馮公子,您就聽二王爺的話,到遠處避難去吧!」
朱延熙委派來監視琉璃的侍從,緊張兮兮的跟在她身後,苦著臉勸告。
琉璃回頭,看了看附近主動聚集起來協助士兵抗敵的平民。「瞧這些百姓,知道外敵來襲,危在旦夕,卻不畏艱險,勇敢的挺身而出。」
她感慨的說著,隨即意志堅定的笑。「有些事,即使冒險也應該去做。」
年輕的侍從望著她容光煥發的臉,那麼美麗耀眼,一時迷惑了,無法阻止她奔向充滿刀光劍影的城牆——
朱延熙英挺的身姿立在那兒,如一面難以逾越的屏障,有他擋著,女真人就沒有征服他身後城土的信心。
他揮舞長劍,時而指揮士兵應戰,時而砍下迎面飛來的襲擊,一心兩用,稍微閃神,身邊的士兵忽地中箭倒下。
一名女真人踩著同伴的屍骨,蹬著雲梯,爬上城牆,舉起刀子就要攻擊他。
朱延熙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招架,身後突然衝出一道人影——提起腳就往敵人頭頂一踹,硬是把人踹下牆去。
頓時,哀號聲響徹四方,掩蓋過了弓弩飛射的餘音。
朱延熙納悶的望著出腳之人——
身高只及他胸口,隨意覆了件戰袍,抬起一張乾淨美麗的臉,以維護他的姿態,守在他身旁——這個人,竟是琉璃!
「你怎麼又來了?」朱延熙仰天長歎。「什麼地方不能來,你存心往什麼地方鑽是嗎?」
「你不必管我,照顧好自己就夠了,」琉璃轉開話題,拿起堆在一旁的石頭,扔下城牆,阻攔女真人攀爬。
「正打得如火如荼,你身陷其中,我怎麼能安心!」朱延熙說得聲聲肺腑,字字懇切。
「同樣的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琉璃擠了個甜笑給他。「既然我們都擔心對方,不如乾脆一起戰鬥吧!!」
她從沒傷過人,但處在血腥的戰場中,仁慈已發揮不了作用,她順著本能的攻擊,受傷就對抗,不會傻傻的任人欺凌。
「回去!」朱延熙觀察她冷靜不膽怯的表現,和周圍的士兵一樣賣力,她用她的行動證明她也可以保護這座城。「你不怕嗎?」
他疼惜的問琉璃,這個女人總是令他驚奇。
「不。」為了保護國土,與陌生人戰鬥,即使受害也是光榮的。
和以往,在家中遭到最親的人傷害,心痛茫然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讓我做點什麼,我不想躲到遠處煩惱。」
有朱延熙在,陪他一起戰鬥,就算遇害,她的心也是完好無缺的,甚至滿足得就算疼痛也能歡喜的笑出來。
一瞬間,朱延熙看懂了琉璃的心事,動容的攬住她的肩頭,留下戀戀不捨的手印。
隨後,中斷兒女柔情,操縱士兵抵抗外敵。
從日落到月升,戰鬥聲沒一刻停息。
琉璃忙著對抗進擊的敵人,根本沒工夫注意身邊的朱延熙。
彼此無暇再說上一句話,但是兩人都很鎮靜,不必張望找尋,就能感覺對方的存在,支撐著自己,給自己溫暖的力量不倒下。
終於,夜色全黑。
反覆攻城無效的女真人,在大同士兵與城民頑強不屈的抵抗下,喪失鬥志,漸漸撤退。
「他們退了。」城頭上,不知哪個士兵先出聲喊道。
逐漸的,消息愈傳愈廣,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他們的抗戰使女真人不得其門而入。
於是歡呼聲取代了片刻前的廝殺哀嗚,所有人都勝利的高喊著,「他們退了!」
琉璃張著黑亮的雙眼,使勁的看著女真人漸行漸遠,愉悅之情從內心深處破土而出,貫穿她的全身。
「別鬆懈!」朱延熙依然平靜無波的聲音迴響在上空。
琉璃不由得回頭看他,她英偉不凡的心上人還是那麼從容,沒有一點疲憊或頹喪。
「王爺。」瞭望台的一名士兵在眺望中發現異狀,又是期待,又是畏懼的稟報,「遠處有軍隊行來!!」
朱延熙心頭一震,放眼觀望——
城外另一面,女真人撤退所選的不同路道上,漫起了滾滾煙塵,一大隊兵馬正火速趕來。
「那是援軍。」看到戰旗上的字,朱延熙總算露出雨過天晴的笑容,「援軍到了!」
城上士兵聞言,慶賀聲愈加響亮;城下退去不久的女真人發覺戰事有變,退得更迅速。
「沒事了。」朱延熙走到琉璃身後,端詳她有了些微擦傷的臉,沉穩的嗓音予她慰藉。「我們熬過去了。」
一直發呆的琉璃不敢相信的眨眼,直到他的體溫在柔和的輕觸中,融化了她的惶恐,她慢慢露出激動之色,撲到他懷裡,喜極而泣。
「太好了。」得救了。
她哽咽著重複,「太好了。」她始終陪在他身旁,她有力量幫助他,能為自己所愛的人付出,感覺是那樣美好,為此,她高興得眼淚一直掉。
朱延熙苦笑,抹著她的淚珠,不明白穿著戰袍、未施粉黛的她,臉上還掛著絲絲血痕,明明狼狽不堪,為何他仍覺得她無比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