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
「大姑娘呀你?!我是大夫,我見過光溜溜的男人也不是一兩回的事,甭跟我裝矜持。」她剝光的男嬰兒十根指頭也數不完!
那麼,你也時常少根筋地就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嗎?
穆無疾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幸好他向來自制力極好,才沒失禮。
這是她的私事,也是她的自由,他無權過問、無權干涉,更無權感到……不悅。
他解開腰結,褪下衣裳,但沒法子做到她說的甭裝矜持,褲子仍穿在身上,緩慢跨進大木桶裡,她隨即拎了條布巾跟著跨進來——
「你——」他差點要從木桶裡跳出來。
「你以為我站在木桶外能摸得到你嗎?也不想想我才這麼一丁點高而已。」她腳踩在他的大腿上,臀兒靠坐在木桶邊緣,開始揉按他的背脊。
水溫並不太燙,畢竟他的身體不合適浸泡高溫。
他本以為她在替他擦背,其實不然,她每一個推拿都推在有益於他的穴位,溫水氤氳著薄薄輕煙,帶著藥味,每吐納一口,都覺得肺葉舒服好幾分。
「你真的好瘦哦。」她將他的黑長髮撩盤起來,對他的瘦削覺得不滿。從骨架子來看,他是屬於高頎的身材,不過沒長太多肉來襯托這副天生的好架子,要是再添些肉會更好看。
他不說話,只是閉著眼,讓她用神奇的手指為他消減身體不適。
「噗。」她又自顧自笑了起來,「穆無疾穆無疾,你看你看——」她拍拍他的肩,他張眸注視她,她笑得好樂,「你看現在像不像在燉雞?我燉雞湯時也是這樣,把雞放在鍋裡,再捉把草藥丟進去,接下來就等雞燉得香噴噴給你吃——」
他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想,鍋裡的那隻雞也不會有好心情哈哈大笑。
更何況……她燉出來的雞,從沒有一回是香噴噴的。
「喂,你很奇怪耶,明明比較生氣的人是我耶,你跟我沉默抗議什麼?」她捏他的手勁加大。她不是笨蛋,她看得出來穆無疾並不是很高興。「我一直那麼小心翼翼地照顧你,你吃的用的喝的,哪一項不是我費心開藥方、磨草藥?認識的頭一天我就命令過你,事事都要聽我的話、順我的意,我要你喝藥就喝藥,要你挨針就挨針,結果呢?藥湯灑了還敢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火嗎?如果不是看你病重,我真的會賞你一拳一腳,讓你嘗嘗整排骨頭斷掉的實際滋味!現在你擺什麼臭臉給我看?請解釋解釋吧!」不給個好理由,她就準備出拳出腳了!
沉默良久,久到她以為他又想用無聲矇混過去,他才開了口。
「姑娘家還是矜持一點好。」他聲音含糊。
「哦,你是覺得我喝令你脫衣服不夠矜持?」
那不是重點。
「姑娘家要更懂得保護自己。」
柳眉因為皺蹙而尾端上揚,「我很會保護自己呀。」
很會保護自己就不會在一個男人面前脫到只剩抹胸和軟裙。很會保護自己就不會和一個男人共浴。很會保護自己就該多幾分防人之心。很會保護自己就該懂得男女有別。
「你信不信我有一千種以上的方法讓想欺負我的混蛋死無葬身之地?這樣你還會擔心我不懂得保護自己嗎?說不定把你和我分別丟在荒山野嶺中,我還能活得比你久哩。」她自信滿滿,並又將他看得扁扁的。
「你總是這麼……勞心勞力地幫你所有的病患擦浴按摩嗎?」
她很清楚地聽出第三句的語氣明顯有別於前兩句,這句聽來……有掩不住的埋怨。
「穆無疾,這就是你生氣的原因吧。」
「那你聽了我的答案一定會更生氣—一是,我向來都是這樣幫我所有的病患擦浴按摩,如果他們也像你一樣需要的話。」她感覺掌心碰觸到的肌理繃了繃緊。
她是對的。身為醫者,本該不分男女,以對病患最佳的方法為優先考慮,只要能讓病患減少一分痛苦,都是醫者首先該做到的。
她是對的,她沒有錯,錯的是他,他不該干涉她對所有病患的用心及盡心,不該聽見她萬分篤定的答案而倍感惱火。
他,似乎太在意她的每言每句了……
甩甩頭,他強迫自己淡淡一笑,給予肯定。
「你真是個好大夫。」
明明是誇獎,卻淡漠得讓她沒有被誇的喜悅,害她幾乎要脫口補上一句:「不過你是我第一個這樣對待的病患啦……我以前診治的都是小病小傷,沒有一個能勞煩本姑娘親動玉手。」
「我覺得……開始有點頭暈了。」穆無疾確實覺得昏眩——不只是昏眩,胸口重壓的擠迫感也讓他輕皺雙眉。
「泡太久了嗎?」光顧著說話,差點忘了考量他身子的負荷。「我去拿大巾子來給你包身子。」
「呀……皇甫大夫,等等——」
「等什麼?」
她才問著,身子都還沒跳出大木桶,卻倏然被穆無疾擒住,一把往後頭扯,嘩啦水濺,她跌入藥草浴中,還不小心咕嚕咕嚕喝到幾口苦澀嗆鼻的沐浴水,她咳了兩聲,感覺穆無疾將她環護在瘦削的胸前,接著就聽見房間門板砰的被人推開,飛快的腳步聲奔進內室,一路上還嚷嚷著要找穆無疾商討大事,然後,嚷嚷停止,換成驚愕的吼聲震天——
「穆無疾!認識你這麼久,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是這種劣徙!連一個小孩子你都染腳得下去?!」
「伏鋼,是染指,不是染腳。」穆無疾正色指導來者用詞上的錯誤。
「誰管你染指還是染腳,我馬上就讓你血染於此!」
腰際四柄厚重大刀,每一柄都能斬殺踐踏社稷小幼苗的邪佞壞宰相,解救小幼苗於魔爪下!
四柄大刀,斬惡除邪,殺得壞人片甲不留!
「喝!」
刀起刀落,大木桶脆弱得不堪一擊,瞬間碎成木片,草藥水流滿一地。
穆無疾遮掩住她,不讓她此時衣衫不整、渾身濕透的模樣被伏鋼瞧見,又一面想和伏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