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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北原國·創定一七八年

  距離首都西北方的郊區,有一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隱園」,它是北原國裡的傳奇,也是所有人民茶餘飯後閒聊話題的來源。

  其實「隱園」本身只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建築,平凡得一如隨處可見的農莊。只不過「隱園」裡住了一家子姓袁的怪胎;聽說袁家主人是個剛正不阿的書獃子,生平以惹惱皇上為己任;而他的夫人則是當今聖上的胞妹,人稱「私奔公主」,十四歲跟人私奔,皇上要砍她,結果卻給她討走了一座宅子,便是現今的「隱園」了。

  總之北原國裡每一個人都對「隱園」好奇不已,但事實上「隱園」裡到底藏了多少奇事,還真沒人知曉;唯有流言總像風一般在這裡吹拂擺盪、低吟不去。

  比如今天,流言的風就吹向了「隱園」裡的「籐苑」,那袁家大小姐袁紫籐的住處……

  濃冽的藥味隱隱傳來,教袁紫籐縮了下單薄的肩膀。多麼叫人不快的味道!

  她試著移動纖瘦的身軀躍下床榻,雪白的小腳一接觸到冰冷的地板,腳趾就忍不住地蜷了起來。

  「老天!今年的秋天可真夠冷的。」如果可以她真不願離開這溫暖的被窩,但……吸了吸鼻子,空氣中的藥味越來越濃,顯示送藥的婢女已近在咫尺,再不逃怕再沒機會避開那碗苦死人的黑藥了。

  「呼!」在地板上跳了兩下,讓雙腳稍微適應一下地板的溫度後,袁紫籐拽下床上的錦被,裹住細瘦的身軀,趕在婢女進門前一刻躍出窗戶。

  「笨蛋才會乖乖地去喝那些噁心的苦藥!」她自覺身體康健啊!不過就比孿生妹妹瘦一點兒、小一點兒,大家就以為她天生帶病,需要靠三餐補藥來養生,否則不易長大成人。

  真是見鬼了!如果全天下每一個生得瘦小的人都是身懷病骨,那開藥堂的大夫們可要樂呆了。以外表的胖瘦來衡量一個人的身體健不健康根本不合理嘛!

  可奈何就是沒人肯相信她沒病,連素有「鬼醫」之稱的風曲馳的診斷也改變不了她緊張過度的家人,他們堅持她病的很重、很重,不天天喂以靈丹妙藥,恐將命不久長!

  最後弄得鬼醫也火了,索性誇言再嚇她家人一番,說她要不長期服用價值千金的「回命湯」絕難活過及笄之年;便是這句謊話害慘了她,叫她一生與藥絕不了緣,而天曉得那勞什子「回命湯」有多難喝!

  想到這裡又忍不住要給它大聲抗議了,是誰規定孿生姊妹非得生得一模一樣、分毫不差不可?她就是要生得比妹妹纖瘦嬌小不行嗎?可惡──

  「大小姐,你上哪兒去了?大小姐……」婢女的喚人聲憂急驚惶。

  但是袁紫籐選擇忽略它。拖著長長的錦被,她知道整座「隱園」只有一處地方可以幫助她逃離那碗可怕的苦藥。

  穿過長長的迴廊,「賞芳園」裡的百花已被一陣蕭瑟的秋意所取代,枝椏上的鮮花落盡,殘缺的枯枝拼湊出一幕蒼涼的景象,教袁紫籐看得陶醉。

  多數人愛煞百花爭艷的生氣之美,偏她獨鍾晚秋的蕭索;儘管淒楚,但苦中卻帶著一分醉人的甘甜。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既代表收穫、又顯示凋零的秋更具生命之神奇?

  「大小姐……」婢女的喚聲又逼近了些。

  袁紫籐跳起來,匆匆忙忙跑向整座府邸最南邊角落的柴房。

  象徵著粗鄙與骯髒的地力最適合用來玩捉迷藏了,因為沒人願意冒著錦衣盡毀的危險去那裡找她,這道理她五歲時就懂了。

  但今天──

  她跳進柴房裡的小腳立刻又跳了出來。老天,那是什麼東西?

  一團血肉……哦,不,該說是個全身都被鮮血給染紅的少年才是。他年約二十,清俊的臉上鑲著兩顆深邃如海、冷勝寒冰的眸子,是個相當好看的男子;然而渾身上下那股孤傲、酷厲的氣息卻又叫人忍不住退避三舍。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傢伙佔據了她的藏身處。

  她站在門口、手插著腰,心情極端地不悅。「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這地方是我的,你必須離開。」

  她完全不感到害怕!屈無常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小女孩,非但無視於他冷冽的瞪視、以及一身可怕的傷痕,甚至還正在朝他接近中。

  「站住!」他拚命擠出傷重的身體裡僅剩的少許力氣,舉高手中的利劍。「立刻出去,不許跟人提起見到我,否則我殺了你。」

  袁紫籐立定在他跟前,曲起一隻腳輕打著拍子。「容我提醒一句,這裡是我家耶!而且你快死了,絕對沒有力氣殺我。」

  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諷刺了。屈無常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身為幽冥教少主、十八歲出道,僅兩年時光,他讓自己躋身江湖十大殺手之一;他是個奇跡,人人也理應備感畏懼才是!

  但這小女孩,目測大約六、七歲,絕不超過八歲的小小孩童,不僅不怕他,甚且有膽量在他的冷眼瞪視下威嚇他?!

  「你何不再靠近一步試試?看我還有沒有力氣殺你。」

  袁紫籐瞪著他,忽爾揚唇一笑,那甜滋滋的波紋在她頰上漾開,黑如暗夜的秋瞳閃爍著某種感人光彩。

  「我想我應該讓你留下來才是。」也許他會恨好玩呢?那樣她的日子就不會再無聊到只能數螞蟻殺時間了。

  屈無常險些醉死在她清甜如蜜的微笑中;那一刻,他幾乎懷疑她不是真人,而是一具糖霜凝結出來的糖娃娃那樣地甜美,像要把人心給融化掉似的。

  「沒錯,你得留下來。」袁紫籐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下命令。

  他突然無法再對她舉起劍,並非因為他是個二十歲的大人,拿劍威脅一名站起來可能只到他肚子的小娃娃太丟臉;而是……她有種奇特的魅力,慫恿著他的心高聲吶喊:脅迫她是件錯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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