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希彥決斷迅速地命令著她,聲音裡彷彿有種穩定的力量,讓此時此刻根本無法思考的沈嘉璐省卻了東想西想的時間,乖乖地照著他的話做。
看著蔣希彥連領帶都來不及打便抓著外套匆匆離開房間的模樣,她雙腳一軟,忍不住跪坐了下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怎麼會這樣呢……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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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某大型醫院。
白色的長廊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焦急心切的沈嘉璐和蔣希彥兩人一前一後地火速趕往加護病房,只是到了加護病房外頭,未到探視時間也無法進去,在外頭守候的,只有一開始負責將沈健章送到醫院的公司人員小張。
「嘉璐小姐!」小張看到沈嘉璐,立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太好了,特助您也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董事長平時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中風?」相較於沈嘉璐的手足無措,蔣希彥倒是冷靜得多,搶先問道。
「這……」小張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
蔣希彥見狀越發焦急,連忙又問:「到底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快說!」
「醫生說,董事長是出血性中風,只要開刀將腦中血塊取出來,理論上應該可以恢復得很好,現在就等您來簽同意書了。」
「簽同意書……」父親的腦部要開刀?!沈嘉璐摀住嘴巴,至目前為止還沒辦法相信,一向疼她愛她,有如大樹般屹立不搖的父親竟然也會倒下,這讓她簡直失去了自主的能力,連思考都覺得頭痛不已。
「嘉璐,」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抬頭一看,是蔣希彥。「董事長的病不能拖,開刀取出血塊的速度也會影響日後的復原,我們快去找主治醫生。」
蔣希彥的話就像一劑有力的強心針,聽到他的話,沈嘉璐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麼,連忙跟著去找主治醫師。
一陣折騰之後,好不容易辦妥了手術與住院的種種手續,此時已近傍晚,沈嘉璐累得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的白牆,心中想的無非是方才父親被推進手術室裡的身影。
「會沒事的……」她像是要說服自己般地喃喃自語著。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等到父親康復出院,一切就會回到從前,一切都會沒事的……
「來,吃點東西。」不知何時,蔣希彥忽然出現在她面前,拿著超商買來的三明治和飲料塞進她手中,但沈嘉璐卻沒半點胃口。
「謝謝你,我不想吃。」她搖頭,想把東西遞回去。
「不能不吃!」蔣希彥將吃食塞回她手中,語帶嚴厲地說道:「現在妳要支撐董事長,萬一連妳也倒下去怎麼辦?由不得妳不吃!」
無聲地抬起眼,望著蔣希彥不容拒絕的眼神,沈嘉璐歎了口氣,只得拆開了包裝,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來,即使吃進嘴裡的東西味同嚼蠟,在蔣希彥的注視下,她還是努力地吞嚥著。
看著她艱難地吃著東西,強忍著情緒的模樣,蔣希彥忽然有種想緊緊擁住她的衝動。他從未見過這般脆弱的沈嘉璐,簡直像是輕輕一碰就要碎了似的,插在口袋裡的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
心在痛……是為什麼?因為在乎她的喜怒哀樂嗎?意識到沈嘉璐的情緒起伏竟這般地牽扯著自己的情緒,蔣希彥驚訝不已。這是許久不曾有過的感覺,就連方如宜離開他時,也沒有這麼痛過……此時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在乎嘉璐已經到了自己都難以想像的程度……
這是愛嗎?他疑惑地自問。愛怎麼會來得如此突然又急遽?但眼下又怎麼是讓他仔細釐清的時候,嘉璐一顆心全懸在父親身上,他怎能再擾亂她?
「嘉璐小姐。」就在這個時候,小張突然出現了。
「是你啊。」看到他來,沈嘉璐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今天真的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就沒爸爸了,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呢?」
「我沒關係,嘉璐小姐不用擔心我。」小張澀然地笑了笑,說道:「其實,我……我還有一件事必須向妳還有特助報告,可是剛剛實在太亂了,一直沒法說起……」
「什麼事?」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模樣,蔣希彥直覺感到不祥,小張是公司的人,會讓他這麼困擾,除了公司的事肯定再無其他了!「公司出了什麼問題嗎?」
小張點了點頭。「事實上,董事長會急性中風,跟這件事也脫不了關係。周經理之前不是一直在處理土地買賣的案子嗎?沒想到周經理居然片面毀約,預付的九千萬元被那個地主沒收,造成了公司的損失。董事長也是一直到昨天才發現,周經理去香港看防火建材展根本就是騙人的,不但他沒回來,住的房子也早就賣掉了!」
「什麼?!」
「還有,」小張道:「董事長因為覺得奇怪,又想到特助之前說過周經理處理的案子有不太合理的地方,就連忙要我們把那筆土地買賣案調出來看,結果發現了很離譜的事,周經理買的地,根本是塊農地!」
「農地?!」蔣希彥驚愕已極,忍不住大喊。「這怎麼可能?」
周經理應是這方面的老手了,怎麼可能會犯這種錯誤,以高價買進一塊根本不能用來蓋房子的土地?不……或許這並不是他的無心之過,如果……如果他是刻意隱瞞公司所有人呢?
想到這裡,蔣希彥忍不住心頭一陣一陣發涼,耳裡聽到小張仍繼續說著──
「不但是塊農地,而且還在契約上註明由地主負責將農地變更為建地,我們公司則先支付九千萬元作為保證金,事後地主沒有能力變更地目,周經理居然又擅自跟地主協議,由我們無條件同意自行負責地目變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