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是單人房,只有一張床,那唯一的一張床,實際上也不大,他躺上去之後,剩下的位置勉強能讓她躺平而已。
儘管如此,她可半點也沒有在地板上打地鋪的意願。
況且,她也不認為在她沒有同意的情況下,他敢對她怎麼樣。
所以她只是來到床的另一邊,將武器放到枕頭下,然後關燈,拉開被子,背對著他,躺了上去。
寂靜的黑夜裡,她可以清楚聽到他的呼吸聲。
「嵐?」
「幹嘛?」
「如果你留下來幫我,佣金我分你一半。」
第四章
他害她整夜都沒有睡好。
不只因為他提議給她佣金的一半,還有他睡覺時,總愛翻身把腳跨到她身上的習性。
每當她試著把他的手腳給移開時,他總會醒來,喃喃說聲抱歉,然後很快再度入睡,可是一等他睡著沒多久,手腳又會自動自發的回到她身上。
就這樣搞了兩個小時後,她終於放棄反抗,任他把她當成抱枕一樣抱著睡覺,然後聽著他安穩的呼吸聲,在她耳畔規律的響起。
兩百五十萬美金,差不多是八千萬台幣,有了八千萬,她就算自己想開間公司都行。
問題是,她有多少機會能在找到那批畫時,還能保住小命。
想到叔叔們教的事情,她想,或許不是太高,但也不低。
何況,這男人想要從這件事情脫身,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一來他根本就想賺那筆佣金,二來搞出這些事情來的人,絕對不會樂見他拿著假畫的證據四處宣揚。
他睡著前,曾分析自己的處境,她才曉得他方才根本沒把話說清楚。
「追殺我的人,其中有一個叫彼特洛夫,是前KGB的情報人員,蘇聯解體後,他被轉調入軍隊,在庫斯柯瓦諾夫將軍底下做事。」
「追殺你的不是黑手黨嗎?」
「沒錯,其他人是,但有幾個不是。那位將軍長期以來一直在走私軍火,不過沒人有證據。」韓武麒打了個呵欠道:「這個國家有部分政府官員,長期以來一直有和黑道互相勾結的陋習,蘇聯解體後,甚至有軍人直接走私武器販賣給軍火商,只要能賺錢,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但是,大筆金錢的流通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知道內情的人,都會想分一杯羹,所以我猜他們想,用這些畫付費會方便許多。」
「你的意思是,那十三幅畫是軍火交易的一部分?」
「對。將軍把軍火賣給軍火商,軍火商出資贊助畫展,再叫黑手黨去偷畫給將軍,順便複製假畫再燒掉,他們甚至連成本部不用花到多少。可惜軍火商貪心,和柯斯坦保了險,想順便從那裡撈一筆保險金,他們大概以為,柯斯坦保險公司的人很好應付,沒料到會殺出我這個程咬金來。」
「你怎麼知道你的推論是正確的?」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賊笑道:「當然是因為,我前兩天和那位彼特大爺交手時,乘機裝了一個竊聽器在他身上。」
難怪他從一開始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打算怎麼做?」
「好好睡一覺,然後我們明天找時間去拜訪將軍,我相信,他應該知道那批畫在哪裡。」
說完,他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挪動了一下他龐大的身軀,在狹小的床上調整出一個舒服的姿勢。
瞧他那副輕鬆寫意的樣子,彷彿方纔他只是提議明天早上一起出門去郊遊。
她擰眉,瞪著他,「我並沒有說我要留下來。」
他聞言,卻沒有很積極的說服她幫忙,只是再打了一個呵欠,一邊道:「你已經被人看到了,搞不好還被飯店的監視攝影機拍到,如果你不打算在機場被人架走,那我建議你在事情結束前,可以在這個可愛的小房間度個假。」
度假?度他的大頭鬼啦!
她還沒來得及發言,卻聽他又道:「你知道,數數壁紙上那些花樣一共有幾個,是打發時間的好方法,你數完牆上的,還可以算算地毯、沙發、窗簾和床罩上的。」
她惱怒的瞪著他,然後翻身重新躺回床上。
「我上次住的那個房間,全部加起來,一共有三干六百四十二朵花,對了,你知道他們還把花樣印在衛生紙上嗎?」
「閉嘴。」她說。
他閉上了嘴,沒幾分鐘就陷入熟睡狀態,留她一個人被那該死的八千萬和他死要抱住東西的手腳困擾。
她剛才應該堅持要他睡在地板上的。
但是,看著眼前這完全放鬆下來,安心沉睡入眠的男人,她知道這傢伙鐵定已經有好幾天沒好好睡上一覺了,要不然他也不會睡得像只死豬一樣。
所以,雖然他的手腳又沉又重的掛在她身上,她最後還是放棄了將他踢下床的念頭。
認識他,已經超過十年了,她卻從來不懂得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當年,他就這樣毫無預警的闖進她的生活圈,然後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飛到了海洋的另一端,跟著就在她差不多要把他給忘了的時候,他又突然蹦了出來,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團亂,然後再次消失不見。
出現、消失,消失、出現……
他總是不斷的出現再消失,每一次都這樣,沒有一回例外。
這男人似乎把破壞她的平靜生活,當成他放假時的休閒活動。
有好幾次,她真的很想掐死他,可悲的是,雖然他在某些時候很討人厭,但其他時候……他卻該死的迷人。
在他願意的時候,他可以是很幽默可愛的同伴。
一個溫柔且迷人的傢伙。
她見過他和初靜在一起時的輕聲細語,見過他幫忙桃花姊抱孩子時的細心,見過他用他獨特的魅力,迷倒一屋子的陌生人。
她的家人,無論男女老幼,全都喜歡他。
上回他到家裡玩,屠家那小妮子,還威脅他不准娶別人,說長大後要嫁給他。
可惜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對她,他的幽默和可愛,都會變成有些惡意的調侃和捉弄,原本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會變得惡毒,而又這幾年,更是有越來越過分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