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把你的手從我身上移開,就別怪我攻擊你的——」
她話沒說完,他已經迅速退開兩步,而且很乖巧的把原先已經要罩住她臀部的大手舉得高高的。
算這傢伙識相。
她將手中的文件,輕輕放回桌上,挑眉再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你知道的。」他露齒一笑,悄聲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冷冷地藉著窗外透進的微光,上上下下的將他給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男人,頂著一頭亂髮,套著一件暗灰色的棉衫,一雙長腿套著一條又髒又破的牛仔長褲,在最下面的那雙大腳,則佈滿了數道新添的擦傷。
他右腳大拇趾的指甲翻裂開了一半,左腳腳背上則有著一塊有如拳頭般大的淤青。他的腰腹左側,有著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捲起袖子的手臂上更是佈滿大小擦傷。
他那一張原本俊帥的臉,此刻更是有如三歲孩童的畫布一般,慘不忍睹。
腫起來的右眼、破掉的嘴角、歪掉的鼻樑、佈滿青紫的面容,他只要背上再多一塊肉瘤,就可以直接去應徵當鐘樓怪人了。
這傢伙,真的是萬般狼狽。
但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的,卻是他臉上那討人厭的笑。
她從來沒看過誰慘到像他這樣,卻還笑得出來的。
「傷得很重嗎?」她指著他腰腹的血跡,幾近無聲的開口詢問。
他低頭看了一下,突然就掀開身上的衣服,揚起嘴角看著她說:「這不是我的血。」
那的確不是他的血,除了有些淤青之外,他結實健壯的小腹依然完好無缺。
「發生了什麼事?」
他才要張嘴回答,眼角就瞄到窗外異樣的閃光,他沒有第二個念頭,想也沒想就飛身撲倒她。
毫不間斷的槍聲如雷雨一般密集響起,玻璃碎裂灑落在兩人身上,她被他這麼猛力一撲,胸腔裡的空氣幾乎全被擠壓而出,卻還聽到他自以為幽默的貼在她耳邊喊道:「親愛的,我很想和你閒話家常,但恐怕這裡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他邊喊邊從她腰後抽出手槍,她很想揍他,不過還是選擇了先從靴子裡抽出另一把武器,和他同時一起朝對面大樓的射擊手開槍。
「該死,你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她惱怒的在槍林彈雨中咆哮。
「直到你來之前,這地方的確是我安全又溫暖的小窩!」他一連開槍一邊吼道:「你被人跟蹤了!」
「我才沒有!」
她瞪他一眼,卻差點被子彈打到,他及時伸手將她往自己這裡拉了一把。
對方火力極強,房間面街的那扇牆幾乎被子彈打得面目全非,知道這裡待不下去,他開口咒罵道:「Shit!先出去再說!」
這一次,她沒有和他爭辯,十分迅速地和他互相掩護,往飯店的走廊退去。
一到了走廊上,他就拉著她往安全門跑。
「你從哪裡進來的?」他頭也不回的問。
「不是正門。」她又不是沒腦袋。
「哪裡?」他拉開安全門。
「天台。」她忿忿不平的說,就見他果然朝下,而不是往上跑。
雖然滿心不爽,她還是跟著他跑。
很不幸的,兩人才往下跑沒兩層,一樓的安全門就被人踹開,跟著就傳來倉卒的腳步聲。
他在第一時間立刻轉往最近的出口,她沒有廢話的跟在他身後。出了樓梯,他也完全沒慢下速度,甚至沒回頭看她跟上了沒,只是在走廊上,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一路跑到走廊盡頭,然後毫不遲疑的開槍,打破盡頭的玻璃窗,跟著便翻過窗戶一躍而下。
這傢伙都跳出去了,她還能怎樣?
更何況,用不著回頭,她都能聽到那些俄羅斯大熊已經來到了這一層樓。
挨子彈和從三樓跳下去?
她想也沒想,立刻將手槍塞到腰後的槍袋裡,跟著翻窗跳了出去,反正再怎麼樣,底下也會有他當墊被。
但這男人顯然早已想過逃亡路線,她才翻出窗外,就看見他掉在一個棚子上,可她光用目測就知道它撐不住他,果然她在往下掉的同時,他龐大的身軀也隨著棚子的斷裂一起往巷子底摔去。
她在半空中一挺腰,抓住街道上的街燈,旋轉了一圈,緩衝下降的力道,才在摔得狗吃屎的他面前安然落地。
青嵐還沒來得及享受這男人匍匐在她眼前的快感,街角就有人抓著槍衝了出來,她掏槍出來對付敵人,一邊催促。
「別躺在地上裝死,快點起來!」
韓武麒迅即爬起身來,一邊掏出了槍,解決了從另一邊來的敵人,然後覷了一個空,對她喊了一聲就衝過馬路。
「這邊!」
汽車的喇叭聲和煞車聲漫天響起,兩人一前一後,飛奔在大街上。身後的追兵開了槍,子彈擊在她身旁的石牆、燈柱、玻璃,她頭也不回的往前奔跑,跟著他拐進一條小巷——或者應該說是死巷!
她正想罵人時,他已經毫不猶豫的踩著一旁的公寓牆壁,借力使力的攀爬翻越石牆,她也只好有樣學樣的跟著攀牆翻過去,再一路衝過另一條大街。
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鑽進了一輛停在路旁的破車裡,她很快的上了車,他在下一瞬間就將車子駛了出去,速度之快,讓她整個人撞上了椅背,她只要慢上那麼一秒,恐怕就得自己一個人留在大街上逃命了。
他的駕駛技術和她印象中一樣的粗魯,但她仍設法在行進快速的車子中,在位子上坐好。
從後照鏡中,她可以看見從巷子裡追出來的俄國人,他們四處張望的樣子,讓她知道他們沒來得及看到兩人跳上了車。
她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往後靠到椅背上,開口問:「這輛車是誰的?」
「有人嫌我麻煩之後,我去弄來的,以防萬一。」
他將車子轉了幾個彎,才逐漸慢下速度,沿著河岸行駛。
這男人果然早備了後路,會把車停那麼遠,恐怕就是要避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