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蜜全身發冷,她沒看過一個人的眼神可以瞬間冷成這樣,更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氣氛,原來可以僵成這樣。驚心地看著欲置對方於死地的兩人,她不禁在心中暗歎,她跟堂兄弟們鬥氣的場面實在是太溫馨了。
「王叔,好久不見。」馮蜜試圖打破冷死人的僵局。
王威對於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狼狽樣似乎不以為意,身軀站得筆直,不開口時,頗有一股玉樹臨風的斯文味。他冷冷瞥一下長大後出落得更加嫵媚動人的馮家小千金,也瞥見梅應朗還摟著她小蠻腰的那隻手。
「你跟這窮小子搭上了?嘗鮮嗎?」
馮蜜拉住梅應朗,顧慮門內的病人,她壓低聲音對王威說道:「王叔叔,我爹地說不可以跟長輩頂嘴,請您不要為難我。」
梅應朗直接推開王威,想進去看看老人家,他的左手卻被人拉住。
「你去哪裡啊?你是負責看門的。」王威扣住他,冷冷地指著門外的椅子。「你的位置在這裡。看清楚,不要擅離職守。」咬牙怒道;「不許我探病!?你什麼身份,居然不許本少爺踏入病房!把你的位置認清楚!」
「這個玩笑開得太過火了,王叔叔。」馮蜜詫異的發現王威惱恨的聲音也壓得極低,彷彿很擔心父親的病情似的。她硬是將王威箝制著梅應朗的手掌拉開。「梅應朗,麻煩你進去看王爺爺,我有事請教王叔。」
「嘖,口口聲聲說要靠自己的力量解決廢物們留下的麻煩,我以為你很有骨氣,志氣很高,結果你還是受不了苦日子,恭喜你攀上——」
馮蜜看見梅應朗身軀僵硬、臉色發白,她趕緊將他推入病房並帶上門。
王威眼神冷冰冰,冷冷注視壞他好事、還敢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丫頭好半晌,寒聲質問:「令尊沒教你不要隨便蹚入別人家的渾水嗎?是不是不論公事私事,你都要與我作對?」
「我不懂王叔叔的意思。如果您願意說得更詳盡一點,或許我就能夠回答您的問題了。」
王威目光轉深,斜眼睨著她。「你跟這窮小子是什麼關係?」
「朋友關係。」所以擔心他被開除而推掉一個重要會議留下來了。
「朋友?」王威嗤之以鼻地笑著,表情回復吊兒郎當的神色。「他會有你這種朋友?拿電擊棒對付我是他出的好主意?」
馮蜜不高興了。「王叔叔,請您不要再說梅應朗是高攀我,可能您覺得這種話很有趣,可是在我聽來卻只有刺耳的感受。請王叔叔以後不要再開類似的玩笑了。」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為什麼您要傷害梅應朗?」
王威頓了一下,撇撇唇譏誚道:「我才是那個被打的人。」
「您知道我在說什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您討厭他,為什麼呢?」
冷冰冰的眼神在她臉上掃了一圈。「我跟他八字犯沖,天生不對盤,所以看他特別不順眼。」
好爛的理由!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居然比她還任性,真想打他!
王威看著表情精采豐富的小丫頭,一臉要笑不笑的。
走廊左側的末端,站著那個只會等別人幫她解決事情的肉彈美女和兩名傷痕纍纍的保鑣。王威朝他們彈了下手指,讓他們過來,逕自走向電梯的方向,邊說著:「要是扛不起這筆錢,不要死要面子苦苦硬撐,開口說一聲就好。兩億說小不小,說大嘛,對我們這種背景的人不是多驚人的數字。畢竟——喂喂,輕點呀,寶貝,你晚上要不要我伺候你快活呀。」
放浪的笑著,低頭賞給撲進他懷裡的波霸美女一記火辣辣的舌吻。
王威開步走向電梯,一路跟懷中的美女打情罵俏,不忘把話說完:「怎麼說,這筆錢也是你們梅家應得的,收下吧。以物易物、明買明賣,交易就是這麼一回事。你要是不懂的話,叫小蜜教教你。這丫頭懂得很。」
馮蜜當然知道王威的這段話是說給站在她身後的人聽的。
而且是很致命的一擊。
*** *** ***
外面不知何時起下起了滂沱大雨,整座城市泡在水中,天空陰灰灰的。
不愧是擺飾著稀有骨董的特診大樓,連熱可可都比尋常店家賣的香醇可口。馮蜜滿意極了,又啜飲一口熱可可,感覺自己隨著氣溫驟降而微冷的身軀暖和了起來。從走廊末端的大片玻璃前轉身,馮蜜走過已經點起橘紅小燈的藝品長廊,走到安靜得彷彿沒人在的病房前。
把另外一杯熱可可放在靈魂好像被掏空的機械人旁邊,馮蜜喝著熱可可,坐下來,打開手提電腦,叫出房助理剛剛傳過來的現金流量表研究著。
王威剛剛的那一擊,致命到他離開後不久,院長陪著主治醫師過來關心老先生的病況;診察過後,院長再三向她保證,老先生的心肺功能沒有出現異樣,他只需要再觀察兩天就可出院回家靜養了。
直到醫護人員走了,梅應朗才總算放心似的,整個人攤坐在椅子上發呆,姿勢就跟現在一模一樣,連兩隻手擺放的位置也是一模一樣。而那是一個小時前的事了,所以,他不是機械人是什麼?
馮蜜看不見機械人的表情,因為他一直瞪著地板。
他在看什麼呀?
該不會是睡著了吧?性感交迭的美腿放了下來,滿眼狐疑的她將手中的熱可可放在一旁的空椅上。
梅應朗低垂著頭,滿懷心事地瞪著地板;忽然間,他看到一張好奇的臉倒吊著,探到他面前,那雙也是倒著看人的眼眸瞅著他來不及收拾哀傷情緒的面容凝視好半晌,忽然眨了一眨。
梅應朗仍與那雙倒吊著的杏眸四目交接著,並且聽她這麼驚呼:
「梅應朗,你的臉更腫了耶!你沒上藥對吧?!」
梅應朗壓根沒想到她居然還在。他看看手錶,已經四點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