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起,氣氛就變得怪怪的。
明顯被當成局外人,馮蜜不以為意,更沒有為了醜死人的衣著而跟梅應朗算帳。場合不對,她沒那麼不懂事。飯後,把碗筷拿到流理台放著,回房間拿資料準備按照預定的行程出門探勘,路過廚房外面時,聽見梅香潔在洗碗,她催促著正在收拾桌面的梅應朗:
「叔叔,你去忙,桌子我來收就好。」
「不差這點時間。」拿抹布抹著桌面時關心著:「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梅香潔靜默了一會,試探著:「叔叔,馮小姐好像不會洗碗哦。」
「她會洗,可是她會洗很久。很浪費水。」
被質疑洗碗功力太差的馮蜜咬著牙,無意偷聽人家講話,她突然轉身回房,然後佯裝來去匆匆的一路喊到了廚房:「梅應朗!我去白奶奶家附近看景了,大概三點之前就可以完成那一區了。」
行經他身邊時,馮蜜一隻手勾下梅應朗的臉,然後很自然的在他唇上啾了一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地完成之後:心情有點煩悶的馮蜜這才猛然記起梅香潔也在廚房裡;而且她跟她姑姑梅春柔一樣,不喜歡她這位家財萬貫、什麼都要人家幫她做得好好的千金小姐,來這裡糾纏日子已經過得很辛苦、實在不需要再伺候大小姐的梅應朗。
叔侄倆同時因為她熱情大方又自然的動作而僵住。
非常保護侄女的梅應朗,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他先看了看低頭猛洗碗的侄女,然後才轉頭無聲地瞪著馮蜜,似乎在責怪她不該在小孩子面前做出這種有礙觀瞻的動作。
馮蜜對他嚇人嚴肅的眼神扁扁嘴,以嬌嬌的眼波對他說——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只是習慣成自然的行為而已嘛。然後就不理他,逕自抓起數位相機,急匆匆地跑到白奶奶的雞捨,準備應付另一場戰役。
果然,很努力阻止她這個異物入侵山村的村長,已赫然在望。
馮蜜看一看臉色鐵青的村長,不理她,逕自走入白奶奶家的四合院,好像在自家客廳走動一樣的東走西晃,簡直氣死村長了。
「你怎麼可以——」
「噓,白奶奶在午睡。」走出後院的小門,馮蜜看著被樹籐纏繞的陡坡,陡坡之下是一條碧綠清澈的溪流,狀似自言自語說著:「白奶奶家的雞捨離溪水怎麼這麼近,雞鴨不會跑下去嗎?」
「怎麼不會?!你的雞常常給老人家添麻煩。」一路監控過來,跟上午一樣忍不住回答著馮蜜。雖然她的回答處處衝著馮蜜而來,但也算是回答問題了。「白奶奶年紀那麼大了,你因為個人私心,想要——」想要什麼,因為自己實在沒有立場而吞吐不出口。反、反正,她應該回去當她的大小姐,不該跑來破壞村中恬靜無擾的歲月就對了。「你把小雞寄放在白奶奶家,一碰到下大雨,小雞亂跑,老人家的處境有多麼危險你知道嗎?」
「這裡要從哪裡下去?我想下去看看。」
「這裡沒有地方可以下去。你可以回台北去了。」
「白奶奶在這裡住了五十七年,她的家畜一定常常溜到溪邊去,怎麼可能沒地方可以下去。我看起來像呆瓜嗎?」這兩天一直被人針對,馮蜜強忍著怒氣觀察一下附近的地勢,果然發現一條被芒草淹沒的小路可以直達溪邊,她走了下去。「這件開發案有百分之七十會執行,在我們正式談合作之前,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因為你是全村最難適應這件事的人。但你是村長,基本上我還是希望透過你來執行這件案子。」
氣沖沖地跟下來。「我們不歡迎這件開發案,我們目前過得很好,請你不要破壞我們的生活!阿朗也不會歡迎這種破壞的。」看她一直拉著褲子,終於尖聲怒道:「你穿阿朗的褲子出來,是向我炫耀嗎?!」
褲子一直掉,拿梅應朗的領帶來系也不太有效,馮蜜已經很火大,聽村長這麼說,她不可思議地怪叫:「這麼醜的褲子你都要嫉妒!你喜歡就給你好了,我馬上脫下來!」說著就真的動起手來。「你的長裙脫下來給我!」
一向冷靜自持的村長掩著臉,激動怪叫:「你、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要臉!」羞到只差沒抱頭鼠竄而已。「我、我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六七年了!」
「那你為什麼不嫁給他跟他永浴愛河?!你居然白白浪費六七年可以跟他上床的時間!你是笨蛋嗎?」
村長的臉不知是怒紅,還是被馮蜜百無禁忌的話給羞忿到臉紅。她氣憤不已地跟著馮蜜脫鞋走入冰死人的溪水,明明很想一腳把她踹入溪中放水流,卻總會忍不住扶一把走得搖搖擺擺的她,免得她被水流沖走;然後聽她皺著媚眸,以大膽的言詞質疑她: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忍耐下來的。你不會想親他抱他吻他嗎?」
面紅耳赤。「你、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肉慾嗎!」
「那你繼續當你的小龍女好了,這片好山好水正好適合練功。」
「我、我哪像你隨隨便便就留宿在男人家中!」
「我繼續忠於自己的感覺過日子,有什麼不對?我又不是偷別人的男人。不然我應該跟你一樣,一等就是六七年或是一百年過去,把自己等成化石,把有緣等到無緣了,才來質問某個才貌出眾的大美女為什麼留宿他家嗎?」水好冷!村長這笨女人,幹嘛跟著她下來呀。馮蜜覺得好笑。
「阿朗不會離開村子的,你別白費心機了。」
「你什麼意思?」馮蜜搖搖擺擺走回岸上,坐在石頭上風乾腳丫子。
「你敢說你開發這裡,不是因為你希望阿朗搬走嗎?」
「我敢說啊,為什麼不敢?我不是。誰像你公私不分啊。」
「你別說得這麼好聽!每個人都希望他搬走,連香潔和阿朗的老爺子也希望他走,所有人都希望他離開,你不可能不這麼想。你根本不是真心關心我們村子,你只是太有錢,得不到的最好,你習慣為所欲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