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無言以對地沉默了一會,終於,他歎氣了。
聽到他的歎氣聲,自覺萬分悲慘的馮家大小姐馮蜜倒抽了一口氣,猛然抬頭尖叫:「你是什麼意思?!你明明知道高跟鞋對我的重要性!」
「馮小姐,需要我幫忙嗎?」王主任戰戰兢兢地接近。
「不用了!」又氣又怒地瞪一眼可恨的助理,馮蜜臉色難看地打開藍寶堅尼後座的車門坐下來,準備好好地、鄭重地處理她的寶貝鞋子。看著鞋子受損的部位,她一向嬌滴滴的嗓音因為心疼而激烈地顫抖起來。「這個殘局誰都無法幫我收拾,我只能靠自己。」
言下之意,閒雜人等部許亂碰她的寶貝鞋子就是了。
男助理不禁又歎了一聲。
「氣死人了!你讓我清靜一下好嗎?!」馮蜜很想拿鞋跟K死他算了。
嘴巴壓根沒張開過,房助理對王主任雲淡風輕地聳聳肩。
「你氣死人了氣死人了!」馮蜜的頭頂彷彿長了眼,冥冥中感應到助理可惡的動作似地,扯嗓怒叫時美腿激動一蹬!本來是想把高跟鞋上那滴可惡的水珠蹬掉,不料她一時激動過度,下小心把鞋子給踢飛了出去!
「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嚇得花容失色的馮蜜迭聲亂叫,一拐一拐地拔腿追鞋去了。
看著上司驚慌失措的背影,房助理終於開口了:「天作孽猶可憫,自作孽嘛……」
好毒。這是王王任冒著汗的心聲。
*** *** ***
梅應朗及時趕上下午兩點的值班時間。
身為董事長的貼身保鑣,他雖然擁有不打卡的特權,但是梅應朗堅持人在其位謀其職,做什麼就要像什麼,因此只要老闆到總公司上班的日子,梅應朗就會跟其他公司的員工一樣打卡上下班。
打完卡後,梅應朗走進一樓大廳,準備跟王主任辦理交班事宜。
「小梅大哥,小梅大哥!你有東西在這裡哦。」
梅應朗回頭,看見他為了趕打卡借放在總機美眉櫃檯上的木塊和砂紙。「謝謝。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不用,我看到人了。」
梅應朗抓起他花了大半天修飾的重要木頭零件,匆匆朝大樓外走去。總機美眉以為今天終於可以跟他多講幾句話,看見梅應朗這次居然停留不到三十秒鐘,她一陣愕然。
請同事幫她照應一下,她抓起冷飲追出去。「小梅大哥,小梅大哥!」
走出大樓,梅應朗立即被迎面而來的陽光刺得眼睛發麻。他搖著頭朝王主任走去,一面拿左掌的掌心抵著他微汗的眉心邊揉邊說:
「王叔,我——」話沒說完,梅應朗突然被人從後面撞了一下。
「小梅大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腳滑了一下。」
梅應朗無心理會她的腳是滑了一下還是五下,他瞪著空空的右手掌,手掌還不敢置信地握了一握,這才相信不是他眼花,而是他手上——
果然沒東西!
一陣罕見的驚慌掠過梅應朗英氣逼人的臉上。
他迅速抬起頭朝街上東張西望,看見靠排水溝方向的行道樹下有個女人蹲在地上抱著一隻鞋子哇哇大叫,情緒激動,不過這不是梅應朗關心的重點,他關心的是——
梅應朗驚恐地看見他花了六個小時才磨好的傢俱零件,在人行道彈跳著,就要朝……他突然拔腿狂奔,一隻手激動地向前指去,邊跑邊吼:
「喂!那邊的人撿一下!」
馮蜜心疼地撫摸又刮出一道醜陋擦痕的高跟鞋,杏眸滾著淚珠。
「喂——」
看看時間,董事會快召開了,她是法人代表,不能任由個人情緒影響到她的專業態度。馮蜜心痛不捨地又摸摸鞋上那道新添的刮痕,當她揩著噙淚的杏眸起身想把鞋子穿上時,突然看見一個東西叩叩叩地向她這裡跳了過來,然後就這麼滾、滾、滾、滾……
馮蜜眨了眨眼,瞼跟著滾過她面前的小東西向後轉去,並且聽見身後有人在吼著誰——
「喂!我叫你撿——」
咚!
梅應朗焦急的吼聲,在他終於衝到排水溝的時候戛然而止。
他抓著圍欄,絕望地看著將他的心血瞬間吞沒的大排水溝,水溝黑不見底,到處飄浮著垃圾,水面被覓食的蚊蠅觸碰出一圈圈漣漪。
一種似曾相識的無力感湧入梅應朗心頭。
他知道與其花時間在這裡打撈,不如趕緊重做一個;他知道他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應付個人的情緒上。十一年了,他被現實生活磨到很實際,他知道應該怎麼取捨,不過……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血化為烏有,他卻只能旁觀而無能為力的感覺,還是很差勁……太差勁了……
梅應朗有點沮喪地把雙掌抵在額頭間喘著氣,試著振作心情。
「小梅,怎麼樣了?」
目睹慘案發生的王主任深知時間對梅應朗的重要性,趕緊過來關心。兩個男人在圍欄前探頭探腦時,馮蜜事不關己地扶著行道樹,套著高跟鞋邊問朝她走來的助理:
「這裡開完會後,伯父讓我過去他公司一趟……」無意間瞥見了什麼,突然眨了眨杏眸。
「小梅……」王主住看著黑抹抹的水溝,忽然想起一件事,並祈禱這種事不要發生在梅應朗這個苦命孩子身上。「這零件,不會是你特地請工程部的李工程師幫你用電腦計算角度的那個吧?就你說有客戶訂做一組規格特殊的骨董衣櫃,是不是那組傢俱的……」
梅應朗下巴一繃,收回視線,眼神陰鬱地看著發出惡臭的排水溝。
王主任一看到他細微的表情波動就知道答案了。他推推梅應朗,催促道:「你回去上班。我下班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來想想辦法。」
「王叔,不用麻煩,我回去再重做——」
「說什麼麻煩。你麻煩王叔,總比麻煩工程部那群陌生的小伙子好吧?走吧走吧,別看了,董事長三點要開董事會,該上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