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右護法車艷艷!」她臉不紅氣不喘地嫁禍人。
「車艷艷……」那聲音重複低喃著,像要把她記住一樣。
她汗流浹背了。別記別記……算了,隨便記吧,反正記住的也不是她。
「在下記得車艷艷是右護法,今年十六……姑娘你身……聲音不像啊。」
「你是說,我聲音還有點像孩子嗎?」她歎息:「我今年十六,教主強逼我練邪功,害得我外形、聲音都像個孩子……我也不想啊!」
「傳聞車姑娘是個大美人……」
「公子,我自卑。雖然外貌如孩子,但我也是要顏面的,所以特命令人散播謠言,外傳我有妲己之貌來滿足我虛榮的心態……」這樣你可滿意?
「原來如此,是我失禮了。」他同情道。
「失禮也不至於,還盼公子將來聽人提及車艷艷美貌時,別戳破我的謊言才好。公子,快走吧。」她可不想等天亮,跟他大眼瞪小眼的。
「……」
「公子?」這中原人還不跑路,是打算留下來住一輩子是不?
「車姑娘,在下有恩必報,你……可有汗帕之類的物品?」
她差點撲倒在地。汗帕?在誆她嗎?她不是中原人,也是讀過雜書的好不好?汗帕等同定情之物,這中原人是想報恩還是想定情?
「公子要報恩很容易。以後艷艷有機會上中原,那時你來找我便是。」
「姑娘說得是。」
「那還有什麼問題………」
他靜靜打斷:「中原武林雖以正道自居,但難保不會有宵小之流,萬一有人冒充車姑娘……在下想,還是等天亮後一窺姑娘芳貌,才不會報恩認錯人……」
她瞇起眼。
「姑娘?」
天色已有微光,她當機立斷,回身與他對面,小臉垂下,並不抬頭直視他。
她從腰間抽出潔白無瑕的素帕。
「公子,以後請憑此物認艷艷吧。」
他接過來,隨即,她的手裡被塞了樣東西。她定睛一看,是個玉珮。
「姑娘將來有難時,只要上各大門派呈上此物,就有人引你來見我。」
各大門派?說得很豪氣,但她怎麼不知道中原武林已經團結到這地步了?她假裝很小心地收起,盯著地上黃土笑道:
「希望我一生平順,用不著這玉珮。」
「姑娘,你的帕子連個繡字花樣都沒有呢。」
她面上掛著大大的笑容。「不瞞公子,艷艷身在曹營心在漢,白明教為非作歹無惡不做,教主作為早就天怒人怨,艷艷身在教中,心卻向著武林正道,這素帕就如同我心中一塊淨土,每每看見它,內心才能得到平靜。」她感慨著。
「……姑娘真是有心。」
那聲音帶點無法控制的壓抑,是被她感動了吧?
「……車艷艷……車艷艷……」他對她的名字似乎很感興趣,直念著。
「公子,天要亮了。」她提醒。
「那就告辭了,多謝艷艷姑娘。」
她瞄到對方在作揖,便施以回禮。她盯著那人的靴子良久,才見他終於移動,越過她的身側,往林外走去。
同時,她注意到這人的白衫衣角及靴子帶濕……她咬牙,頓時難掩怒氣。能弄得這麼濕,只怕當時他離溫泉極近。
一個眼力不佳的人,在近距離下能看到什麼多少?
「公子。」她忍了再忍,任著那把刀千刀萬剮,終是忍不住喊了。
那腳步聲停了下來。
她還是沒有回頭,慢慢撫過紅艷的寬袖,冷聲道:
「公子一身瀟灑雪袍,小女子卻習慣穿黑色衣衫,黑白兩立,似乎象徵我們各自的立場呢。」
他沒有半絲停頓,答道:
「艷艷姑娘喜穿黑衣,這是個人喜好,跟正邪不兩立倒沒有什麼關係。」
「是麼……公子拿著小女子的素帕,怎知上頭沒有繡紋?」
「方纔艷艷姑娘沒有看見嗎?在下以指撫過素帕,上頭平坦無紋。」
「原來如此。今日一別,難再見了,艷艷就不跟公子說後會有期了。」
「姑娘……保重。它日有難時,務必上中原找在下,告辭了。」
她沒有回頭,繼續把玩著她紅色的腰帶。今天她一身火紅,他卻順著她的話說,如果此人不是當真眼盲,就是機智極佳的高手。
雖然說,多疑才是最佳生存之道,但現在,她寧願相信他眼盲,好過心頭一把火卻又要含羞忍辱。
她聽見接應他的人輕喊:「閒……」
賢?
那人的話被阻止了,她也不打算偷聽,就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才回身。
果然人都走光光。
她大鬆口氣。今日大劫得以度過,都是老天保佑。她瞄瞄手上玉珮,迅速丟在地上,踢過沙土掩埋住它。
什麼東西也不要留,管他是報恩報仇還是定情,今日一別,絕對難以見面,見了面要相認絕不可能。
她非常想要仰天大笑。她是個女孩家,當然喜歡乾淨,身上帶汗帕是理所當然,但她凡事防備得緊,選用帕子都是素白,完全沒有任何的花樣在上頭,就怕是萬一哪天被迫做壞事,不小心留下足以追蹤的蛛絲馬跡。
果然啊!這是她的先知灼見,今日果然派上用場了!
從明天開始,她要改用花帕,以免將來被這個中原高手認出來。對了,她記得車艷艷的帕子總是繡著牡丹,她最好動點手腳,讓車艷艷改用素帕。
要嫁禍一個人得要俐落些。當然,以後那中原人要向車艷艷報恩或者以身相許都隨他,她絕對樂見其成。
就是她吃點虧,在溫泉池裡泡澡時,竟與他共處一室而沒察覺……不想不想,絕對不能多想。
她雙臂環胸沉思一陣,摸摸已被夜風吹乾的長髮,正準備回園子補眠去,就看見四年前她收下的天奴正站在她的身後。
焦孟不離啊,現在才出現……她也不問他藏在哪了,只是笑道:
「回去了。」越過他,往回走。
「姑娘,他是正人君子,不會無故傷人。」她的天奴道。
「是嗎?」她很想知道如果那中原高手出手了,這個跟隨她四年的天奴是不是還會躲著不肯出面?但她想,還是不要知道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