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怔怔地凝著他柔和神情不發一語,好一會兒後,卻像積壓許多的火山猛然爆發,用力地一把將他推開,轉身對著樹幹拳打腳踢,發出一聲又一聲嘶啞大吼——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為什麼這種不幸會發生在我家?上天對我和爸爸不公,硬是從我們身邊搶走我媽,我們家有做錯什麼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老天沒給媽媽健康的身體,讓她大部分的日子都得躺在病床上度過,我們認了,也從來不埋怨,可如今卻連媽媽的生命都要奪走,這就太過分了……」
隨著傷痛控訴的悲絕嘶吼響起,她一拳又一拳、像似用盡全身氣力的捶打樹幹,讓傅奕凡看得心驚膽戰,深怕她弄傷自己,急忙衝上前去飛快將她緊緊抱住。
「你很憤怒又生氣,是吧?你想狠狠的發洩,是吧?我就在這兒,想發洩就打我,別弄傷你自己。」連聲低喊,傅奕凡將她摟得死緊,不讓她繼續殘害自己。
不客氣地,她在他懷中又打又踢又踹又捶的,盡情發洩滿心的不甘、憤恨與悲傷,嘴裡不住地罵著上天的不公,直到好一陣子後,她終於精疲力盡,這才癱在他溫暖的胸懷裡埋首痛哭,流下喪母后的第一次淚。
「哇——哇哇——不公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緊緊揪著他衣衫,她哭得慘烈。
「哭吧!哭出來就會舒服多了,哭吧……」無意義卻可以撫慰情緒的輕柔低喃在她耳邊輕輕盪開,緊擁著懷中哭得不斷發顫的人兒,傅奕凡只覺胸口一陣緊揪泛疼,心中萬分的憐惜與不捨……
咦?慢著!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關心、同情是正常的,但是……憐惜?不捨?
他怎會對她有憐惜、不捨的感覺?怎麼會興起想一輩子將她護在懷中、為她擋去所有悲傷與哀痛的念頭?
傅奕凡一怔,隨即像似意識到什麼,他垂眸凝睇著懷中還在痛哭的人兒:心口一陣莫名悸動,當下無聲地輕歎了口氣……
原來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難怪以前只要見她和別的男生混在一起,心底總是不痛快。
唉……看來他們是真的注定要「臭」在一起了。
那年!他十九歲、她十七歲,在霪雨霏霏的悲傷冬日,她遭逢喪母之痛;他初識了愛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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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新車耶!」大學校園門口,安可希打量著在陽光底下閃閃發亮的新車,嘴裡嘖嘖有聲地誇張讚歎。「傅伯伯買給你的?」
解開門鎖,傅奕凡示意地上車後,唇畔泛著輕笑回答道;「應該說是我賺來的。」
「賺來的?」扣好安全帶,她滿眼疑惑。
「難道你以為這兩三年來,別人快樂的過寒暑假生活,我卻被我爸抓進公司奴役是沒代價的嗎?」拍拍駕駛盤,他揚眉解答。「這就是我辛苦的報價。」自上大學後,他寒暑假必被抓進公司,提早開始學習接手公司的事務。
安可希皺了皺鼻子,調侃笑道:「你的打工報償未免也比別人高了些。」雖然這種品牌的車子算平價,對傅家而言就像是買輛兒童腳踏車,但以一般打工學生的收入來說,他的報償還真是高的嚇人啊!
「如果你知道我嘔心瀝血的企畫幫公司賺進多少錢,卻只得到一輛車子,那你就會知道我有多廉價了。」橫覷一眼,他驅車緩緩駛入車流中,平穩往前開去。
嘿嘿一笑,對於工作的事,她是不太懂,不過車內還飄蕩著濃濃的皮革味,顯示車子應該才剛到手沒多久,安可希奇怪笑問:「我該不會這麼榮幸,是第一個坐你車的人吧?」
「很遺憾,你就是這麼榮幸。」他可是一領到車,就馬上打電話給她,打定主意要讓她當第一位「座上賓」的。
「哇——我真是太感動了!」誇張叫笑,一臉蒙受大恩,感激涕零。
「你可以再感動一點,我不介意。」
「去!」笑罵一聲,開始在車內東摸西摸,並從包包內掏出自己平常會用到的小東西到處放,很有小狗灑尿佔據地盤的意味。
「你在幹什麼?」趁空,眼尾餘光瞥到她奇怪舉動,傅奕凡不禁納悶。
「我想你這輛車,我以後應該會常坐到,那麼有些平常會用到的東西就乾脆放在裡頭,這樣就不用時常帶來帶去啊!」
多年相處下來,安可希早就下意識把他的地方當成自己的地盤了,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甚至連他的房間浴室裡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梳洗用物和保養品。
聞言,傅奕凡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地任由她佔據地盤,事實上,他很歡迎她這種侵佔他生活空間的行為,因為這表示他們兩人的關係是緊密不分彼此的。
「大學生涯第一天,感覺如何?」熟練駕馭方向盤,他順口問道。
「不錯啊!」臉上笑嘻嘻的,安可希顯得有些興奮。「我參加了登山社團喔!」
「登山?」奇怪睇覷一眼,傅奕凡不知道她對爬山有興趣。
「對啊!」重重點頭,彷沸看出他的疑惑,她笑得有點兒尷尬。「因為走在校園中突然被登山社的社員給拉去,想說還滿有趣的,所以就入社了。」她不知道的是,第一次參加社團的登山活動之後,會從此罹患「山癌」,被雄偉美麗的山嶽給迷去心神,踏上了不歸路。
「你喜歡就好。」笑了笑,傅奕凡同樣也無法預知她會因此嗜山成癡,導致未來的日子裡,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日漸減少,時常得與山爭寵,從此落得一個人經常寂寞獨守空閏,等待她一次次的攀登回來。
搔了搔頭,安可希呵呵傻笑,見他車子一路往前駛去,不由得好奇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上車這麼久了,她現在才來問這問題會不會太遲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