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匹狼,十三頭虎,十三位視死如歸的戰士。
「文颺為什麼要堅持立刻送我離開?」在令人焦躁不安的寂靜中,司琪突然出聲問。
「因為天鬼會再回來,這裡仍然很危險。」邵風低聲回道。「白天他們之所以會被我們趕走,有一半原因是我們出現得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絕不會甘心,一定會召集更多人手,帶更多武器來……」
陰鬱的目光徐徐瞥向門外,夜空下的中庭隱約有人來回走動巡邏。
「今夜,他會趁視線不良的時候攻過來,屆時情況會比白天更慘烈,文颺不希望你面對這種危險。」
「但,還有埃及警方,天鬼他們都不會顧忌嗎?」
「西奈半島的警力本來就很弱,尤其爆炸案發生之後,他們更是焦頭爛額,根本沒空理會沙漠裡『貝都因人的小小糾紛』。而且自從去年統一聖戰組織的領導人被殺死之後,他們的行動都局限在西奈半島東北部,就算我們跟警方報案說爆炸案兇嫌在這裡,他們也不會馬上相信我們,更有可能反過來懷疑我們,我們可沒時間跟他們窮耗!」
司琪又沉默了會兒。
「今夜,是嗎?」她喃喃道,忽地指指邵風身上的槍。「喂,教我用槍吧!」
邵風睜了睜眼,驀而笑開了。「好!」
抽出手槍來,邵風開始認真教導司琪如何使用槍械,如何握槍、如何瞄準、如何控制後座力、如何避免不小心射到自己人或自己的腳丫子,甚至教她使用藍波刀、手榴彈等輕便的武器……
*** *** ***
半夜兩點,如同邵風所說,攻擊開始了。
那群大學生仍然躲在地牢裡避難,司爸爸一心專注於文颺的傷勢變化,因為文颺的狀況十分不穩定,隨時都可能惡化,他應該盡快被送到醫院去:司琪和文老六持槍守在窗邊,其他人在外面進行一場驚天地泣鬼神,轟轟烈烈的戰鬥。
傭兵對傭兵,十二人對八十三人。
數目如此懸殊的戰鬥,可想而知有多麼艱困,但這邊沒有人退後半步,每個人都抹補血汗拚死奮戰。直到黎明前一刻,在幾近彈盡援絕的情況下,大家都已抱定必死決心做好肉搏戰的心理準備。
除了文颺,任何人都可以死!
「記住,就算死了,也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阿颺,」文老大繃緊嚴肅的神情,向對講機下達最後一項命令。「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堅毅果決,毫不遲疑的應答,有男也有女,異口同聲。
不到十分鐘,彈藥用盡的人陸續退到中庭裡來,大部分人都已經受傷了,鮮血不斷低落在灰白的地面上,但他們仍悍勇地手握藍波刀守護在文颺的房間外面,正面對著厚重的大門。
「這裡交給你。」文老六沉聲交代,隨即走出房外,一手槍,一手刀,像個門神似的站定在門前。
司琪也握緊了手槍靠在窗檻上,頭也不回地說:「爸,你最好到地牢裡去。」
望著女兒挺直的背脊,透著無比的勇氣與堅毅,司爸爸感慨的輕歎。「不,我要在這裡。」他知道她不會離開這裡,所以他也不能離開。
就算司琪不贊同讓司爸爸繼續留下來,她也沒有辦法再發表任何意見了。
就在司爸爸話說完之後,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砰然巨響,厚重的大門倒塌了——他們竟然從外面拆卸大門,在漫天蓋地的塵灰中,天鬼領著傭兵手下們緩緩步入中庭裡來,唇畔掛著陰冷的笑。
「我想你們是不會投降的吧?」
「絕不!」佇立於最前方的文老大斬釘截鐵的拒絕。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天鬼舉高右臂,正欲下令手下進攻,突然,他的臉色驟變,手臂,放不下來了。
這邊的人臉色同樣變了,但色彩不一樣,是一種慶幸的、感恩的狂喜。
這時,司琪才隱約聽到一個聲音,一個機器轉動的聲音,對她而言應該是很陌生,但又很熟悉的聲音,因為她從未親耳聽見過,卻常常在電視影集裡聽見。
「直升機?」她喃喃自問。
隨著聲音愈來愈接近,天鬼的表情也愈來愈難看——AH-6攻擊型軍用直升機,起碼有三架。終於,他舉高的右臂往後一揮,傭兵們便宛如潮水般迅速湧退。
他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眾人齊聲歡呼,文老六面無表情,慢慢轉身回屋裡去,邵風直抹眼淚,文老大一屁股坐到地上。
「可惡的阿爸,總算及時!」
*** *** ***
開羅醫院——
拎著一袋礦泉水,司琪快步踏出電梯,經過護士櫃檯,停在文颺的病房前,就在她握住門把欲扭未扭之際,忽爾聽到有人叫喚她,她回頭,是司爸爸。
「爸,有事?」
面對司琪的目光,司爸爸的心刺痛了一下。
打從那天開始,雖然表面上司琪似乎沒什麼下同,然而他感覺得出來,司琪對他的態度多了一份若有似無的疏離感,他卻無法責怪她。
他知道孩子們都很崇拜他,因為他很努力在塑造這份崇拜。
在他為自己的理想奮鬥時,他不希望回家卻被孩子們怨恨他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雖然那是事實,但他太貪心,希望能家庭、事業兩者兼得,只好努力塑造出一份崇拜來聯繫父子之間的感情,這也是為人父親的自私和虛榮。
但他卻讓她徹底失望了,他做不到她所崇拜的人應該做的事,達不到她對他的期望,他希望自己在孩子們眼中是個最偉大的爸爸,卻在她面前犯下普通人才會犯的錯誤。
而今,他想向她道歉都開不了口,他實在不知道「偉大的爸爸」該如何承認自己犯了錯?
司爸爸暗暗歎息,父親真難為啊!
「你那些同學們的精神都不太好,我想我最好跟他們一起回台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