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旖旎沒有來機場接機!
陶健方的表情有明顯的失望,但隨即又想起她腿傷未癒。
鍾珍和柏常茵倒是令人驚訝的出現在機場的入境口,她們正朝他熱烈的揮手。
走向入境室前,唐依娜開口了。 「你好像很受歡迎喔,」她面無表情的嘲弄。
陶健方睨了她一狠。 「不要讓我誤以為你在嫉妒!」
「情婦連自欺的情緒都不應該有了,更何況是嫉妒。」
「天!你還是那麼冷。」大陶說。和其他女人比起來,唐依娜真的很缺乏溫度,除了左床上。
「我有溫暖的理由嗎?」透過那只過大的鏡框,她揚起老是低垂,讓人錯覺她過分溫馴謙卑的眉睫。
他錯愕於她眼底突然泛起的叛逆與淚意,他想探詢其間的涵意,但她很快又恢復淡漠與謙卑。
「我想,為了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還是往另一邊走吧!反正這種不正常的關係,終究還是得結束!」她低喃,頭也回的往另一個五向走去。
大陶直覺的循著她的腳步跟上幾步,可柏常茵和鍾珍的呼叫喚住他,很快的,他拋開紛亂的思緒走向她們,畢竟,唐依娜只是個過客,而他還有更美好的期待--他心愛的何旖旎!
想到這裡,他的腳步不覺輕快起來。
第九章
在往台北的車上,阿騰相當的沉默。
他死忠兼換帖的兄弟何明屯權充司機,將他和何旖旎送到醫院見他父親。
沿途,他詳盡的向阿騰報告他父親的現況。
原來,何明屯是從一個弟兄那裡得知阿騰父親病危的消息,肝癌末期,從發病到現在不過兩個月的時間。
「葉老大最後的心願,是見兒子一面。」何明屯轉述邵位道上兄弟的話。
趕到台北時,阿騰果然只夾得及見他父親最後一面。
這一生只見識過一次死亡--母親病故的何旖旎,再次窺見一個牛命如流星般瞬間逝去。
「阿騰,爸爸很高興你願意來送我這一程……」形容枯槁、氣若游絲的老人,緊握著兒子和他以為可能是兒媳婦的何旖旎不放。 「阿騰,爸爸小求你原諒……但 假使你願意,請記著我死的樣子,並試著……試著忘記我生的方式……」
說出這段話的只是一個纏綿病榻、渴望親情的父親,根本不像一個逞兇鬥狠的黑社會老大。說完那些話,他顫抖的手再次緊握兩人的手,他的力道不大,卻是用盡最後的力量,之後,他的手墜落床上,斷了氣。
當何旖旎和何明屯看著那些圍在床沿的幾名黑道人士放聲慟哭時,阿騰臉上竟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是瞎了,但沒有聾、沒有啞,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只是表情近乎憂鬱的捏緊枴杖站著。
也許他忘記該怎麼哭泣了!何旖旎甚至有點氣憤他的冷靜絕情,直到她看見他額上猛暴的青筋,她才曉得他正在極力克制哀傷。
何旖旎原期待他會因悲傷而狂亂,因憤怒而咆哮,但他冷漠的平靜更教人心痛,更令人不安,她不曉得他為何要如此冷酷的壓抑所有的感情?
葬禮和火化儀式雨天後便舉行了,如阿騰父親的遺願,來如塵、歸似土,他不要鋪張,只要簡單。
而葬禮也真的出乎她意料之外,沒有一大唯身穿黑西裝的黑道人物出現,葬禮隆重卻樸實。
喪禮現場,一名律師轉交了一些東西給阿騰,其中包括一個牛皮紙袋。何旖旎相當好奇信的內容,但阿騰用手拿著,並沒有拆開的意願。
喪禮過後的那個下午,一直很義氣的陪伴阿騰身旁的何明屯決意再權充一次司機,送阿騰回綠屋。
「騰嫂……對不起,何小姐,你想回去了嗎?我順便送你一程,」老是改不掉對何旖旎的稱呼,何明屯略顯尷尬。
何旖旎側頭凝視兩三天來一直呆滯得像個木頭人的阿騰,突然浮上了懸心的感覺。他需要放鬆,可是他卻像只想緊緊抓住這扭曲的命運與突來的遺憾,直到蠟炬成灰心成石。
這一刻,何旖旎再次邁不開步伐了。
屈指一算,距她和常茵、鍾珍約定的時間大約還有二十四小時,她決定自己對阿騰還有另一項義務,即使不能伴他走過漫漫一生,但至少必須說服他走出命運的陰影。
「河豚,我陪阿騰回綠屋,他這樣子,我不放心。」她沒有驚擾阿騰正沉溺的思緒,她小小聲的對何明屯說。
何明屯失是錯愕,繼之眼眶泛紅的朝她直點頭,無聲道謝。何明屯對阿騰那份摯然的關切,也今何旖旎紅起了眼眶。其實,有時候仔細想想,老天爺是公平的。她今阿騰在親情上有所欠缺,但卻在友情上獲得彌補。
回綠屋的沿途,阿騰還是不言不語,甚至不吃不喝。
送他們回到綠屋後,何明屯借口有事先走了,何旖旎看著揚塵而去的汽車,明知道何明屯想多留一些時間讓阿騰和她獨處,可是她又有點畏縮了,她恐怕光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助他走出陰霾。
糟糕的是,也許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又將帶給他另一個更深的打擊--她的離去。
她突然又覺得自己陪阿騰回綠屋的決定太草率,只是,常綠屋裡靜得只聽見他們兩人的呼吸時,後悔也來不及了。而更糟糕的是,她厭惡他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
「阿騰!」走近他習慣呆呆坐著,輕輕晃動的那張籐制搖椅,何旖旎單刀直入的說: 「假使你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如果你想叫,就大聲吼出來,不要憋著好嗎?你不也說過,無論記憶的好壞,眼淚和笑聲都一樣,是人類壓抑不了的天性。」
他側耳傾聽,像剛回魂。他聽進她的聲音,卻沒有聽進她的話意。「你,來,幫我看看這個牛皮紙袋裡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
他的神情儼然不像剛去參加過自己父親的葬禮,他--太過平靜了。
何旖旎拿出牛皮紙袋裡的所有東西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