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能找得到,樂無愆之前就曾聽江湖朋友們提起過,說那人比天王老子還要難請,如果他不想跟你去,你就算是搬了金山銀山堆在他面前,他也是連睬都不睬人的,派頭極大。
幸好在樂無愆說出自己是來自開封樂府時,那人神秘一笑,毫無刁難地點了頭。
真是好險!樂無愆鬆了口氣,知道這一回若是沒能達成任務,回去後可是會被派他出門辦事的大伯母,給罵到臭頭的。
為了表示對來人的尊重及禮遇,樂無愆特意雇大轎將人抬回,至於他自己及貴客的徒兒──一個五官生得像個清麗仙子,卻偏愛女扮男裝的小姑娘──則是一個騎馬一個騎驢回來的。
其實原先他也想為小姑娘雇轎或買馬,卻被佳人給淡然地拒絕了。
「多謝好意,但這驢我騎慣了。」小姑娘氣定神閒地這樣回答。
美人兒就是美人兒!
樂無愆看得有些失神,發現她就是在拒絕人時,也同樣是賞心悅目得叫人心曠神怡。
貪瞧美人兒本就是天下男人無法避免的毛病,只是要當心惹災上身。
就像樂無愆,有好幾回也不知是看美人看閃了神,還是當真災星臨頭,不是莫名其妙連人帶馬摔進坑洞裡,就是馬兒突然發瘋,昂首甩尾,硬是將他摔了下來,更別提三不五時就有鳥糞咻咻空投射頂了。
也不知是否他聽錯了,每回他只要一遭殃就會聽到一記竊笑,但他怎麼也找不出「兇手」,最後只能以自己太過粗心來安慰自己了。
就在這樣曉行夜宿,經過幾日行程後,樂府大門終於遙遙在望了。
聞訊早已候在大門外的樂夫人及樂家嬸子,一等人馬接近,旁人還不及有動作,樂家嬸子就已先撲過去邊不捨尖叫邊扶兒子下馬。
老實說,若非是先認出那匹馬,否則她還真看不出那鼻青臉腫,雙手雙腳裹著層層白布的傢伙,竟會是她的寶貝小兒子。
「愆兒,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
「別再問了,娘。」
樂無愆面色難看地滑下馬背,不想再以這副「尊容」面對自己心儀的美人兒,揮開母親及家僕的攙扶,逃命似地走進宅子裡,把該向眾人介紹貴客的事都給忘了。
「大師!」
無暇理會侄子摔成什麼德行的樂夫人,滿臉恭敬地對著正款步下轎的男子頷首敬呼,專注認真的表情,滿是信徒見著神明出巡時的虔敬。
只是當她瞧見那男人雖是滿頭銀絲,看來卻與自己兒子年紀相當時,不禁微顯愕然。
眼前這位年輕人真是那名滿江湖,以高深術法震驚皇宮,治癒了公主奇症,皇帝原有意封為國師,卻讓他給拒絕了,江湖人尊封他為「鬼王」的男子?
無愆該不會是找錯了人吧?臉上雖仍掛著恭謹神色,但樂夫人心裡卻開始起疑了。
「別擔心,妳的侄兒並沒找錯人。在下曲無常,小小一介術士,專治與鬼怪妖精、邪魔咒術有關的奇症。」
男人魅笑,一句話道破了樂夫人心思,讓她不得不轉為佩歎及微窘。
「對不住,是妾身失禮了。」
「不,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病家本就有懷疑醫者本事的權利,要不若是花錢請了個酒囊飯袋,豈不白白延誤了患者可以及早治癒的時間?」
「多謝大師體諒!」樂夫人臉色半是欣慰半是不安,「此外……」
「此外在下明白夫人的顧忌,在來時的路上,樂三公子已與在下溝通過了,妳家老爺是個不信鬼神的人,是以這次邀我上樂府,純粹是夫人個人的意思。」
「大師能明瞭妾身的為難處就好了,如果在您住下的這段時間裡,我家老爺若是有對您不敬之處,還萬請海涵,還有……」
「還有也別大聲嚷嚷說是要上門來找病根的,只推說是來做客就可以,先確定了妳家少爺是否遭了妖祟再來想應付之策,千萬別驚動了家中其他不知情的家人,尤其是還在樂府裡做客的楓家父女。」
聽完曲無常的話,樂夫人面色轉憂為喜,暗暗鬆了口氣。
她能感受到對方所散發出的濃濃自信,彷彿天大的事只要交到他手上都會沒問題的自信,於是她雀躍地走在前頭,領著曲無常及他的徒兒一塊進府裡。
與樂夫人隔了點距離後,洛離忍不住轉頭困惑地問著她師父。
「可能不受歡迎又諸多顧忌?師父,您幹嘛非要接下這筆生意?」
曲無常像是早猜到徒兒會這麼問,笑嘻嘻的開口。
「樂家已逝的老太爺樂求敗曾擔任過三屆的武林盟主,當時武林群豪,無論華山少林,還是崆峒武當,沒有一個不是他的手下敗將,眾人因佩服他的武藝及武德超凡出塵,在武功或是品德上都足為眾人表率,於是聯名送上一塊『武林第一世家』的牌匾,並還附贈一塊稀世寶玉,以示武林同心之意。」
洛離聽完後臉上浮現瞭然,「那塊寶玉正是『七魂之魄』之一?」
「中!」曲無常呵呵一笑,以扇柄敲了徒兒一記,「不錯,小梨子頗有長進。」
「猜中了也敲?」洛離嘟高小嘴,摸著頭頂抗議。
「不服氣嗎?」曲無常笑,這一回對準的是嫩櫻似的唇瓣點了下去,「有本事,換妳來當師父!」
不等徒兒再有抗議,曲無常大笑地加快腳步,跟上前頭樂夫人去了。
*** *** ***
從那一日開始,曲無常帶著徒兒洛離在樂府裡住下。
截至目前為止他的活兒都很輕鬆,那活兒叫「作伴」,伴著樂家大少爺,但兩人在一起時幾乎只聽見曲無常的聲音,久而久之他也懶得多開口,也學樂無歡那副樣,冷眼旁觀身旁的事物發生、人物來去。
其實曲無常第一眼見著樂無歡時,便知道他是否中了妖祟還有待商榷,卻絕對可以肯定的是這男人──失、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