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清瞳一片迷惘。
他也不指望她能懂,只是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將話題帶開。「向晚,你知道你有異於表相,比常人更為狂熱執著的情感嗎?一旦愛了就是全心全意,投入生命去付出,在愛情讓你如願留住你要的男人之前,你已經先失去自保的能力。」
「愛情不一定能成功讓我留住你,但是如果沒有愛情,我們就連最基本的牽扯都沒有。」他更沒有留下的理由。
他依然不做正面回復,指掌捧住細緻臉容,傾前細細親吻。
「楊品璿——」她異常堅持,要討個答案。
她極少對事情如此執著呢,她的情緒,又更鮮明瞭。
他笑。「我會陪著你,無論有沒有愛情。」算是最具體的答案了。
*** *** ***
隔日清晨醒來,一如往常,枕邊已空。
不同以往的是,固定會出現的早餐邊,多了樣物品——一款輕巧秀氣、適合女性使用的手機。
木然的日子過久了,從沒去探索過自己的需求、喜好,這是他第一次,以具體的形式為她的需求作考量。
順手按了幾個鍵,空蕩蕩的電話簿裡只有一筆記錄——楊品璿。
她微愕。是昨晚尋他不著的行徑嚇著他了嗎?
由他平靜的言談看不出異樣,可他的做法卻又洩出一絲端倪。
心湖淺淺動盪,他不曉得,這樣的行為已經超出應有的尺度了嗎?
一直以來,他尋求夜晚出軌的刺激,而她需要一副溫暖胸膛的擁抱驅趕寂寞,他們之間存在的,只是變相的互取所需,就像大自然間的生態平衡,他不該、也不需要關注她的需求的。
她不會讀不出這舉動背後,無聲的默許與縱容。白天裡,她找得到他,再也不僅只局限於黑夜……
但是,若說他要的不只這些,昨晚卻又不曾允她愛他。
他到底在想什麼?
發現自己竟強烈地渴望探究他時,拇指已不自覺地按下發話鍵。
「醒了?」柔柔沉沉的嗓音,在她來不及掛斷前傳入耳中,她將手機又貼回耳際。
「早餐吃了嗎?」另一頭又問。
她甚至不曾出聲,他卻對發訊者的身份全然無疑。
「你該不會電話撥了,人又陷入失神狀態了吧?」
「不,沒有。」一否認,便聽見他沉沉的低笑聲。
「那就好。今天天氣不錯,你可以出去走走,試著融入人群,觀察他們、瞭解他們,別老在家裡發呆,那對你沒幫助。」
「嗯。」他不是已經開了房子裡所有的窗,試著讓陽光誘惑她了嗎?
他又繼續說:「遇到好玩的事可以去嘗試看看,不知道該如何決定時可以問我,若是遇到以前的熟人——」他頓了頓。「不管發現什麼,立刻撥電話給我,不要怕,知道嗎?」
「知道。」這類的言詞其實從沒少過,在她迷惘時、被惡夢驚醒時、耳邊幻聽困擾時……他一再扮演著這樣循循善誘的角色,為茫然的她指點一束光亮。以前總認定是心理諮詢的範疇,如今突然往另一個角度去看,竟讀出那麼一點點溫暖。
她聽了他的話,吃完早餐後,先到住家附近的公園,坐在鞦韆上看孩童嘻笑、玩耍,童言稚語聽在耳中宛如天籟,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枝葉灑了一身,暖呼呼地包圍著她。
「阿姨,給你。」三、四歲的女孩遞來一顆蘋果,甜甜的笑容相當討喜。
「謝謝。」感受到純淨而不染雜質的情誼,她摸摸女孩的頭,解下腕間的銀鏈繫上那小小的手腕做為情感回饋。
女孩晃動著陽光下光燦美麗的銀鏈,神情帶著最原始的喜悅,她看著,心情竟也好了起來。
原來,快樂可以如此平凡無奇,這就是楊品璿要她感受的嗎?
中午,她在路邊攤吃了一碗很難吃的牛肉麵,可是她打電話告訴楊品璿,她下次還想再來吃。
「怎麼難吃?」
「湯很鹹,牛肉太老,咬好久都咬不爛,桌子也好髒,油膩膩的。」
難得她對事情可以這麼多觀感,他不著痕跡地誘她多說一點。「那你為什麼還想要再去?」
「老闆娘態度很親切,一直問我會不會熱,幫我開風扇、倒紅茶、陪我聊天,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好可憐,生意不好,我下次再去。」
他低笑。「你同情心挺豐富的。」
她的同情心還不只這些。
下午三點,他又接到她的電話。「楊品璿,我可不可以養狗?」
「不行。」他連想都沒想。
「可是……」她為難,似想上訴。
「先告訴我,哪來的狗?」
「剛剛這裡下了一場午後雷陣雨,狗和我一起躲雨,我買飯團餵它吃,然後它們就一直跟著我,不肯走。」
它們?原來還不只一隻。楊品璿額際隱隱作痛,這時還真希望她的情緒不要太豐沛。
「聽我的話,離它們遠一點,我說不能養就是不能養。」
「可是——它們怎麼辦?」
看來是不打算置狗兒於不顧了。
他歎氣,像是妥協了。「好吧,你可以將它們帶回去,但是別太靠近它們。晚上我會過去,把它們帶回來這裡養,日後看看來門診的人哪個有意願再讓他們領養。」
所謂別太靠近的定義是什麼?「連幫它們洗澡也不行嗎?」
「晚上我會洗,把它們留在陽台就好,別進到屋裡去。」
真冷酷。她咕噥,掛掉電話,對他的交代卻是字字遵循。
十點整,他準時到來。
看了眼乖乖待在陽台的三隻狗兒,他挽起袖子,抱進浴室。狗兒的掙扎弄了他一身濕,人狗抗戰中察覺其中一隻還懷孕了,真是好極了!
料理完狗老大,抱回陽台的籠子裡,她連狗項圈、糧食都買妥了。回頭瞥她一眼,先進浴室沖澡,照慣例在腰間圍了條毛巾出來。
「你喜歡它們?」撥弄濕發,拋出一句。
「沒有。」談不上喜歡,只是想有個東西能讓她投注注意力。「真的一隻都不能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