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夏看著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清雅的小臉染了淚,像雨後花朵般的清艷,卻也顯得楚楚可憐。
皇甫昊天自認不曾對任何人事物著迷、沈溺過,他什麼人事物沒經歷過?!但他此時心裡的澎湃,是為了什麼?
「吹首曲子。」皇甫昊天攬起姬子夏纖弱的身子,讓其坐正。
姬子夏在淚眼婆娑間望著玉簫,白嫩指尖拂過簫子的每一道孔洞,渾然不覺皇甫昊天正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許久後,童年的曲調被生澀地吹出。
皇甫昊天看著姬子夏那張粉色軟唇,拳頭早已握得死緊。
簫聲顫抖著,姬子夏的氣息也混亂著。好不容易發出幾聲曲調後,喉間的哽咽便讓姬子夏無力地頹下了雙肩。
姬子夏泣不成聲地趴在桌上,睫毛沁出熱淚,滑過那被酒意染得微紅的粉頰。
皇甫昊天低頭俯望著她,劍眉緊蹙,心緒更亂。
「娘……」姬子夏將玉簫貼在頰邊,低聲喚著。「娘……我好想妳……」
姬子夏說到最後,終於不敵酒意地沉沉睡去。
皇甫昊天微勾起唇,覺得姬子夏的姿態嬌憨得像個娃兒。
他彎身想摟起姬子夏到榻上躺好,但他掌間那寸輕盈柳腰,卻讓他一怔。
他彎身而下,索性打橫抱起姬子夏。這具身子竟比芙蓉那幫女人,更加輕翩似羽啊!
皇甫昊天摟緊了姬子夏,每走一步,心頭便是一驚。每走一步,便更加不能移開目光。
將姬子夏往羅漢長榻上一擱,他的指尖早已迫不及待地拂過姬子夏柔嫩的唇,那絲般的觸感,讓他低下了頭──
用自己灼熱的唇吮著那兩片清涼。
「嗯……」姬子夏輾轉搖著頭,想避開唇間的壓迫。
皇甫昊天貼在姬子夏臉龐的大掌,於是下滑至姬子夏頸間,想箝住所有反抗。
掌間那只男子喉結,讓皇甫昊天的後背驀地冒出一層冷汗。
他霍然站起身,臉色陰沈如魅地站在長榻邊看著好夢方酣的姬子夏。
心頭上那蟻囓般的螫疼,雖是他沒法子否認的感覺,但──
他是絕對不可能會對一個男人感興趣的。
皇甫昊天轉身,逃難般地飛快離開了安樂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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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子夏在那一晚醉酒之後,果真病了。
因為身子太寒,酒性又太烈,她每每酒一喝多,便要生病。因此,多數時候是滴酒不沾的。
畢竟,「她」女扮男裝了這麼久,總不想因為喝酒生病被大夫把脈出是個女兒身,而露了餡哪!
這一日傍晚,濡熱暑氣漸散。
已休息了三日,身子稍愈的姬子夏在窗邊的長榻上坐著,甫洗沐完的半干長髮,隨意擱在肩上。
姬子夏望著擱在手邊的那支玉簫,心頭還是忐忑著。
那日在安樂居醉了酒,醒來時已是天明,當時她嚇得連下榻的力氣都沒有。她想,當時要不是因為她衣衫整齊,纏胸布也還緊緊地裹在胸前的話,她可能會昏了過去。
皇甫昊天應該還不知情她的女兒身吧,否則以他的狂妄性子,她不會是「單獨」醒來的。
姬子夏一念即此,皇甫昊天那又熾又狂的黑眸恍若就在眼前似的,迫得她只得趕緊拿起冰冷的玉簫敷在燥熱的頰邊。
皇甫昊天對女人,從來都只是圖個新鮮罷了。她可得牢牢記得這點啊。
但,皇甫昊天要人送這支玉簫給她,又是什麼居心呢?
姬子夏把玉簫往桌上一擱,賭氣不看了。
她真恨自己的女兒身,要讓她活得這麼擔心受怕。揪著衣襟,她用力地大口呼吸著。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回因為裹了束胸布,而難以呼吸了。
十歲那年地震之後,娘為她更名為姬子夏──那是打小跟她指腹為婚的鄰居的名字。
此後,她女扮男裝,即便連義父都不知情她是女兒身。
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當個男子了,對於那些加諸在女子身上的三從四德規範,及其種種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百般束縛,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啊。
女子哪裡比男子遜色?女子只是沒有努力的機會罷了。
她若不是以男子身份活了下來,現下只怕不知道在哪處風月院裡唱歌賣笑了;她若不是以男子身份活了下來,現下哪能靠著真本事去尋找她唯一的妹妹呢?
姬子夏拿起玉簫,才吹了幾聲,鄉愁撩亂著心,吹來吹去總想起家人和緋雪,遂放下簫子,長喟一聲。
莊主昨晚是想試煉她什麼?看她會不會酒後亂性對不起緋雪嗎?她贏了賭注了嗎?莊主願意幫她找到緋雪嗎?
一陣涼風吹來,吹得腦中全是疑惑,但身子還未完全痊癒的她昏昏欲眠。
她無力地斜倚在窗台,烏絲在肩上輕瀉,柳眉輕蹙,一雙秋水眸眺望著天際。雪白的手臂拎著玉簫,兩者竟是未分軒輊的剔透水瑩。
皇甫昊天到來時,看到的便是姬子夏的這番風情。
「莊主──」姬子夏一瞧見皇甫昊天,立即下榻,飛快地綰起發。
她咬住唇,強忍著額際的劇烈抽痛,仍然彎身向莊主一拱手。
「身子好些了嗎?」皇甫昊天望著她慘白的雙唇,沈聲問道。
「好些了。」莊主為什麼親自來訪?不會是因為懷疑她的身份吧?姬子夏垂著頭,莫名心虛了起來。
「抬頭看我。」皇甫昊天沈聲命令道。
迎上皇甫昊天的是一雙冰湖般的凝澄眸子。皇甫昊天的心頭,又是一窒。
他皇甫昊天沒有要不到的東西。但是,有些東西是他明知道自己想要,卻又不能要的。他掌管著這麼龐大的皇甫產業,他自有分寸。
不碰姬子夏,但把人擱在自己身邊,時時看著,總是順了他某部分的心意吧!
「莊主,這玉簫?」姬子夏不愛被人這麼盯著,遂拿起玉簫問道。
「你那日喝醉酒,直嚷著兒時愛吹簫,我便讓人找了這支玉簫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