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站立在船頭倨傲的嬌艷美人,向來自製的華自芳失了冷靜。
「妳再說一次。」他喝問一臉裝腔作勢的姚衣衣。
姚衣衣幽幽開口,「我說,不上岸就是不上岸。」
華自芳眉一挑,眸一凜,比起天氣更陰上幾百倍,心底有絲森冷寒氣在蠢動著。
「昨天妳答應了今天要上岸調理過爾爾的身子之後再動身,今兒個為何又反悔?」他心冷,語氣更冷地間。
若不是姚衣衣就擋在船頭,他肯定不管她反悔,二話不說將弱不禁風的姚爾爾帶進別業裡,要談再來談。
姚衣衣回以一抹更為驕縱的冷笑。
「不遠就是洛陽,咱們可以到洛陽再歇,沒必要在荒郊野外停宿。哼!天下又不是只有華家有別業,到洛陽後,姚家也有門路,不靠你,咱們也不會沒床可睡。」
隱忍有限度,忍無可忍也就可以不必再忍了!
華自芳正在想用什麼方法好讓姚衣衣把人交出來時,被白色高毛領緣托著小臉的纖瘦人兒,掀開艙簾,搖搖晃晃的走出來。
「姊姊,華公子,你們都別生氣了,咱們就在這兒上岸。」姚爾爾輕柔道。
姚衣衣連忙回頭,圍護著妹妹。
「妳怎麼出來了?」
姚爾爾搖搖腦袋,雖然臉色不佳,但笑容卻無比甜美。
「大姊,在哪兒留宿都好,你們別再為我吵架了,因為擔心我而讓你們失和,爾爾過意不去。」
從未有過的直白語氣雖柔軟,但也不是沒有道理,況且她一臉悠然,既沒傷痛也無落寞的神情是那麼自在,姚衣衣不由得低聲開口。
「爾爾,妳,可以嗎?」昨夜怎麼了她可沒忘。
姚爾爾眉眼堆滿了甜甜笑意。
「可以,咱們上岸吧,大伙這麼日夜奔忙……」她瞥了眼正捂嘴輕咳的季清澄,「季公子來自巴蜀,想必也耐不住這江上的陰冷。」
見向來柔順的妹妹這回卻這麼堅持,姚衣衣一時亂了手腳,只得轉身上岸,姚爾爾也提起裙襬,正要舉步時,船身搖晃了下,她驚呼了聲,一揚眸便看見華自芳已伸出手要接,壓抑下感動,她淺柔一笑,轉望向他身旁剛接過姊姊的斯文男子。
「季公子,可否扶我一下?」她嬌羞不勝地問。
沒料到她會拒絕自己,華自芳愣了下,就這麼一個失神,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季清澄執著姚爾爾的手,挽她上岸。
眼前一紅,心頭陣陣絞扭,看她對著另一個男人嬌怯柔媚的模樣,他有種被人迎面轟上一拳的感受。
但他念頭一動,不能自己的想舉步,彷彿感應到什麼,姚爾爾不著痕跡地退後了些。
她迴避的態度是那麼明顯,華自芳不是睜眼瞎子,但因為不敢相信而又進一步時,她更是明顯地笑著退後到他觸手不及之處。
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她的驚訝,她的迷惑,她的好奇,她的在意都還在眼前,以為終能守得雲開見月明,但才隔了一夜,她便生疏得近乎避嫌,令他不敢置信。
以為她正向自己走來,但她已轉過身,用溫柔的笑容拒絕他,甚至他每進一步,她就退兩步以為回應。
氣氛突變,無形的膠著不著邊際蔓延。
「大姊!二姊!」
手上緊握著一團似乎是信的物事,姚彩衫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過來,打破了僵凝氣氛。
聞言,姚爾爾仍舊柔順地待在季清澄身邊,姚衣衣則是挑高一眉。
「怎麼大呼小叫的?」
姚彩衫雖然隱隱有感覺華自芳的臉色詭異的糟糕,而二姊和季清澄也太靠近,但他無暇多想了。
「我剛才先上岸,發現爹娘派來送信的人已經在這兒久候咱們,信上寫著,水家的少當家水寒送了一封信到家裡……」他嚥了口口水,迎上眾人的眸光,然後他在姚衣衣耳邊壓低了音量,「大姊,他要退婚哪!」
什麼?退婚?!
對爾爾來說,四個未婚夫中最四角周全的人就是水寒,他怎麼可以退婚?!姚衣衣眸閃精光轉了轉,咬著下唇。
「逍遙,你去給我想辦法,務必要絆住楚家的潑婦,不准讓她又跟來壞事!彩衫,家裡有派車來接咱們嗎?」
樂逍遙邪魅地笑了,姚彩衫指著不遠處的瓔珞華蓋馬車,還有幾匹駿馬,點了點頭。
姚衣衣牽起妹妹的小手,「咱們馬上動身回長安!」
華自芳看著姚爾爾被她姊姊拉著跑,連頭也沒有回,其他人也沒遲疑,他不能思考,也跟著邁步。
他的身心都被不安的隱隱預感所掌控。
才一夜就人事全非,若現在不緊跟著她,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好似她就要這樣跑出他的生命,留他獨自去面對沒有主人,但卻名為姚爾爾的巨大命運。
第六章
風雪兼程趕路,又過了十天。
時值早冬,今年不但是五穀豐收的大有之年,而且也不如前年整個冬天沒下什麼雪,才入冬沒多久,雪便下得放眼染上一片銀白。
從東都洛陽往京都的大驛道上,一輛馬車及幾匹駿馬如流光飛馳,在馬車裡,姚爾爾穿得極厚重,但仍耐不住寒冷,抱著暖爐讓姚衣衣擁在懷裡。
若非不得已,姚衣衣也不願這麼趕,她心疼地擁緊妹妹,雙手輕柔撫慰。
「爾爾,妳再忍忍,就快到水家了。」
姚爾爾乖順地點頭。
雖然她很想告訴大姊不用為她的婚事著急,但轉念一想,想起水寒也是大姊的未婚夫人選,她就不阻止大姊的趕路行徑……或許,水寒會是她的姊夫。
樂逍遙雖然和大姊氣味相投,但打小就認識,比起當情人或是夫婿,他更像是夥同大姊和小弟幹壞事的兄長,而季清澄更不用說,大姊對他的冷淡沒有反感就謝天謝地,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應。
至於另一個俊美的男人……
「大姊!」像是要阻止自己心緒浮動,姚爾爾突地喚了聲。
乍然聽聞妹妹的喚聲,姚衣衣連忙抬起她的小臉。
「怎麼了?」她著急地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