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驚得說不出話,薇安美麗的左眼多了一小圈青黃,這陣子瘀血大概退了不少,但眼角一公分左右的小貼布顯而易見,她摀住合不攏的嘴,大眼眨都不眨。
「他那天,打了你?」
「你現在知道了。」薇安憤憤地戴回墨鏡,捶了一下駕駛盤,「臭男人!下手一點都不留情,我是女人耶!早知道他有暴力傾向,我根本不會對他留戀那麼多年!我寧願他冷冷的不搭理我,那樣子還給人想像空間,總好過現在揮拳相向,我可沒有SM嗜好,越挨打越愛他!氣死人了!」
原來——後半場戲,和她想像的是兩碼子事。趙剛選擇的答案,是第三種,不在薇安設的選項範圍內,內容是激烈了點,而她這才發現,趙剛也有如此熱血的時候。她又犯了先入為主的毛病,以為趙剛終究會妥協在薇安的威逼和罪疚之下,前幾天在住處見面,他們倆根本是各說各話、雞同鴨講。
「喂!你笑什麼?」薇安不悅地白她一眼,「幸災樂禍啊?下次輪到你就笑不出來了……喂!你又哭什麼?嚇壞啦?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算了!你還是別回頭好了,我這張臉可是千金買不到的……」
她又笑又哭,忽然發現,今天的陽光多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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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剛遇見趙剛時,那冰巖覆蓋的面龐就是他所有的表情;後來,他們相愛了,他的笑容像難得掙出冰巖的綠芽,逐漸擴大了領域,平板的表情慢慢消失了,他總是在見到她時,不吝惜綻開迷人的嘴角。
但此刻,無論她端茶送水、閒話家常,他連眼角餘光也不給她,目光黏著在電腦螢幕上,表情是一張視她為無物的冷面具,充耳不聞她示好的搭訕。
「趙剛,你明天要回香港了,想帶什麼吃的過去?」她費盡心思,終於想到一個他必須說出超過兩個字以上的答案的問題了。
「我不重吃,你不知道嗎?」
超過了兩個字,但寒氣凍人。
「那——你胃藥都帶齊了嗎?如果胃疼又犯了」
「你那天要離開時,怎麼不擔心我犯胃疼?」
也超過了兩個字,但酸得很。
她扁扁小嘴,不敢再找地雷話題。
「你想不想吃水果,我去弄——」
「我要睡了,不想消化不良。」
「噢。」她低下頭,腿站得酸了,她換個站姿,有些想哭。
如果換作是她,也會發很大的火吧?更何況,他根本是一座休火山,很有本錢對她噴火的。他現在在忍耐,已經很了不起了,否則,她很有可能和薇安命運一樣,掛了個超級黑輪在臉上,所以,她絕不能抱怨,絕不能。
「那——我幫你放洗澡水,待會就可以洗了。」她興興火火地衝向浴室。
「站住!」他頭也不回,角度一點都沒偏。「你什麼時候看過我像你一樣花一個鐘頭泡澡的?」
她緊急煞車,站在原地,也不沮喪,繼續轉動腦筋……
她眼又一亮,站到他面前,「趙剛,你累不累?我幫你按摩,消除疲勞,你長期坐著——」
「不敢當,我寧願找專業的按摩師,也不敢勞駕你,你那一手鱉腳功夫,要是惹得我色心大起,我可挨不起你那神來一腳。」他面不改色的功夫很扎實,連表情紋都看不到。
她垂下兩肩,硬生生領悟到他怨氣之深,一時難以化解了。可他明天得回香港了,她總不能死纏著他,跟著上飛機啊!
她頹然地走到床邊,坐下,兩手撐在床沿,頭垂得低低的,嘴越噘越高,胸口那團淒惶愈積愈濃,視線也愈來愈模糊……
一滴、兩滴、三滴淚珠,墜落至裙擺上;接著,如斷線珍珠,紛紛掉落,一發不可收拾,大腿上的裙擺成了水窪。她兩肩抽顫著,情不自禁地飲泣。
他狐疑地回頭,驚駭莫名,終於放棄了電腦,蹲在她面前,心不甘情不願問:「哭什麼?剛才不是好好的?」
不問還好,這一問,她索性放膽大哭,不再顧忌。
「我奶奶才走,你就欺負我,你還說會對我好,你跟薇安一樣,只會欺負我……」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你別拿我跟她相提並論。」他氣惱地瞪著語無倫次的淚人兒。
「你就要回香港了,到現在還在氣我,什麼話都不跟我說,你這不是在欺負我?」她哭到開始打嗝。
「我是氣你不相信我,以為我隨隨便便就和別的女人……」他咬牙切齒,話鋒一轉,「薇安對你動手,你也不說,你把我當什麼了?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嗎?」
「我只是想替你分擔……」口齒已含混不清。
他火氣散逸了大半,面孔還是板著,長臂一圈,將她攬進懷裡。
「別哭了。」
抽抽噎噎持續著。
「我說你別哭了,是我不對,可以了吧?」他懊惱地放軟口氣。
嗚咽還是傳進耳裡。
「你哭成這樣,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明天怎麼上飛機?」他火氣又起。
哭泣終止,她猛然抬起紅通通的小臉,半信半疑地注視他,「你要帶我去香港?」
他連哼兩聲氣,「把你放在這裡,誰知道又會出什麼事?我不想提心吊膽,你待會準備一下吧!」
她轉著桂圓核黑,—抿抿嘴,細聲細氣問:「趙剛,你前陣子,在我前公司投的那張保單,受益人不能是我的名字,我跟你非親非故的,你得改一改。」
他捏捏她的頰,嗤一聲道:「想試探我?改什麼改,找個時間去公證結婚,不就名正言順了?」
她眨巴著圓眼凝視他,唇拉成一條弧線,似笑非笑。
「不用憋了,想笑就笑吧!我還會不知道你想嫁我想瘋了!」他斜覷她。
「喂!」她羞惱地將他推倒在床褥,跨坐上他的腰,拳頭就要擊向他的胸,半空中卻不捨地停格,忍不住咧嘴笑,笑得在他身上震動不已。他扶住她的腰,怕她跌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