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失戀也要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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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房內一片漆黑,他連小燈也不開,整個人趴在床上,雙手緊拽著床單,試圖平復過於激動的心韻。

  他才十四歲,父親到底希望把他教成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一個酒、色、財、氣,樣樣都來的男人嗎?

  那不是人,是野獸,父親希望他成為野獸嗎?

  或者,他早已經是一頭小野獸了……

  胸口一股血浪翻湧著,他不自禁咳了咳,感覺舌尖嘗到幾許血腥味,不知是因為情緒太過激昂,還是方才被父親打的,他咬住牙關,想把嘔出來的血給嚥回去,嘴角卻還是溜出一絲血。

  他顫著拇指想抹去嘴角的鮮血,溫熱的液體卻不停地、不停地流出來。

  他放棄了,無神的眼盯著床邊的電話。

  他想打電話,想找一個人,想聽那人溫柔地對他說話,唱歌給他聽。

  那人如果知道他受傷了,一定會很心疼很心疼的,他想像著自己讓她緊緊地摟在懷裡,想像著自己在她慈愛的凝視下,安詳地入睡。

  他想找……媽媽……

  「媽媽。」他念著這個從來不曾有機會對任何人喊過的稱謂,忽地再也忍不住,粗嘎地、心砰地笑了出來。

  活著要幹麼?到底一個人,是為什麼而活著?

  不開心的時候,就盡量做一些讓自己快樂的事。

  溫潤如春水的嗓音,拉扯他心中最柔軟的那根弦。

  快樂?什麼最能令自己快樂?

  或許,答案就在她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凝聚全身力量抬起手,探向床邊的電話,在距離僅有一寸之遙時,一串急促如催魂的敲門聲驀地響起。

  「笨兒子,你在做什麼?出來陪我喝酒!」

  他閉上眼,手臂頹然落下。

  第五章

  他被關進少年觀護所了!

  「怎麼會?」從阿嬤口中聽到這消息時,童羽裳錯愕到極點。「我不相信……」

  怎麼能相信呢?他明明答應過她了啊,不再跟外頭那些不良少年鬼混了啊!他答應過她了啊!

  「阿嬤,你是不是搞錯了?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是管家李嫂告訴我的。」阿嬤語帶哭音。「阿傑不是好幾天沒來了嗎?我打電話去他家問,李嫂跟我說的。」

  「為什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聽說阿傑……搶銀行。」

  「什麼?!」童羽裳容色刷白,腦子瞬間當機,無意識地安慰阿嬤幾句後,她顫然掛電話,雙腿虛軟,站不住,跪在地上。

  又過了好一會兒,當掉的腦子才重新運轉,她顫著手拿起話筒,熟悉的號碼撥了好幾次,才完全正確。

  對方一接起電話,她立刻衝口而出。「爸!你知道歐陽俊傑被關進少年觀護所了嗎?」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童父愣了愣。「誰告訴你的?」

  「是……他阿嬤。」

  「阿嬤?」童父征住,兩秒後,爆出不悅的低吼。「你怎麼會認識他阿嬤?難道你一直暗中在跟他來往?我不是說過嗎?不許你跟他來往!」

  童羽裳默默地聽父親責罵,一聲不吭,不敢為自己辯白,反倒是童父從電話裡聽見女兒藏不住的哽咽聲,心腸軟下。

  「你記得上禮拜發生一件銀行搶案嗎?嫌犯被捉到時,把他供出來了,說整個計劃都是他主導的,檢察官認為他是這起銀行搶案的主謀,堅持起訴他。」

  他是銀行搶案的主謀?童羽裳惶然。

  「怎麼、怎麼可能?他才十四歲!」

  「可是已經足夠聰明到指揮一群大人了。其他嫌犯年紀都超過二十歲,只有他末成年。」

  老天!那笨蛋在做什麼?焦心的淚珠在童羽裳眼眶裡打轉。

  「俊傑才剛脫離保護管束,現在又犯了搶案,我看這次法官起碼會判他感化教育吧!」童父在話筒另一端歎氣。

  「感化教育?意思是——」

  「他會被送到少年輔育院去。」

  淚珠紛然跌下。「那不就等於……被關起來嗎?」

  「總比進監獄好。」童父安慰女兒。「少年輔育院其實更接近學校,只是讓少年犯接受感化教育的地方,出來以後也不會留下犯罪前科。」

  可那就表示他有一陣子不能出來了。

  他阿嬤一定很傷心。

  結束和父親的通話後,這是第一個閃過童羽裳腦海的念頭。

  然後,是強烈的憤怒。

  她好氣,氣他的自甘墮落,氣他毀了自己許下的承諾。

  搶銀行?他瘋了嗎?!怎會傻到做出那種事?他是故意讓人抓去關的嗎?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她喃喃低語,多罵一遍,心就更痛一分。

  真的好痛。

  她捧住胸口,沒想到他的闖禍會讓自己如此難受,如此痛楚——什麼時候,他對她的意義變得如此深刻了?

  想像他即將被送進少年輔育院,想像自己有好長一段日子不能看到他,想像他在裡頭不知能不能過得好,她的胸口就一片空落,彷彿遭人強硬地奪去什麼。

  「笨蛋,真是笨透了,我不會原諒你的,歐陽俊傑,永遠不會原諒……」

  她趴在沙發上,嗚咽哭泣,心,彷彿也在急促的呼吸間,扯碎成一片片。

  *** *** ***

  經過少年法庭將近一個月的審理後,歐陽被判接受感化教育一年。

  對於法官的宣判結果,他並沒什麼意見,只是木然地接受。

  無所謂,入獄也好、受感化教育也好,不論在哪裡,都不會比留在那個家更痛苦。

  他甚至有種解脫的感覺。

  只是心靈在裝上了羽翼,意欲飛翔之時,卻有某種力量硬要將他扯下來,不許他離開太遠。

  童羽裳。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特地從台北來桃園探望他的女孩,她總要自稱是他的姊姊,其實根本不是,他們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不是一家人。

  可她卻是唯一會來看他的人。

  第一次來訪的時候,她板著一張臉,他知道她在生氣,氣他犯了罪,被關到這裡來。他不明白的是,她既然生氣,又何必來探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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