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我沒事。」她撇過臉,拒絕他提供的肩膀。
「有沒有事,是我這個醫生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白亦棋大喝,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大聲對她說話。
她愣住了,瞪著他。
「你說的那些公事我會處理,你現在乖乖回去躺著。」他將門打開,一把橫抱起她,一路將她抱回房間。
她無力掙脫。
「先把這杯溫水喝完。」他叮嚀她,然後從她的衣櫃拿出棉質睡衣。「把套裝換下,穿這睡衣。」
她喝完水,抱著他遞過來的睡衣,坐在床沿。
「需要我幫你換嗎?」他動手解開她襯衫的鈕扣。
「我……我自己來。」她不知是發燒還是其他原因,臉頰發紅。「你先出去。」
他一時無法理解,後來才想到自己現在是她「黑名單」上的人,不再被當成情人,悶悶地走出她房間,到廚房準備冰枕。
當他回到房間時她已換好衣物,躺到床上。
他輕扶起她的背,將冰枕枕在她的頸下。「要不要吃點粥?如果你吃不下,我就得幫你打點滴。」
「吃粥……」她咬了咬下唇,像任人宰割般無從選擇。
他又走回廚房端來一碗粥,親自餵她。
「我沒病到這種地步……」她接過湯匙和碗。
見她這樣將兩人分得清清楚楚,絲毫不想麻煩他、不想欠他人情的樣子,白亦棋感到苦悶又無從發洩。
「你吃完粥就躺下休息,我去藥局幫你配點藥。」
「現在藥局還沒開……」
「我會讓它開的!」他低吼一聲。
白亦棋離開後,陸茜文頓時湧上委屈,她被他的語氣嚇到,眼淚硬生生地奪眶而出。
她決定離職他就開始不耐煩了嗎?過去哄她笑、怕她工作太累、體貼地幫她按摩、帶她到處遊山玩水,莫非都只是因為她是顆好用的棋子?
她覺得難堪,一種身為女人卻不被疼愛的難堪,即使希望所有人都能認同她的能力,但如果自己的情人也只是看見她身上可利用的價值……她,情何以堪?
身體的不適讓她陷入悲觀的情境,喪失了鬥志。
半個小時後,白亦棋回來,陸茜文因為發燒意識迷迷糊糊的。
「茜文……先起來吃藥好嗎?」他攙起她,溫柔地拭去她額上的汗珠。
她靠在他的懷裡,讓他喂完藥又躺下。「採訪是十點……廠商一個約在……」模糊中她記起今天的行程。
「我知道!」他喝止她。「你生病了,拜託你別再掛記著公司的事好不好?我說了,那些事我會處理,處理完我立刻向你報告,這樣行了嗎?你現在只要休息、睡覺、多喝水。」
她抿著嘴,不再說話。
他又氣又憐,一衝動俯身將她攬在懷裡。「你怎麼這麼逞強?你知不知道看你這樣我多心疼,什麼天塌下來的事都比不上你的身體重要,永遠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知道嗎?」
她無力地被抱著,聽他氣急凝重的語氣,有一剎那湧上感動,但隨即想到這只是他為了挽留她的伎倆,心又冷了下來。
「我會讓石琳來照顧我的,你去上班吧……」她冷淡地說。
他的激動被瞬間凍結,鬆開手讓她躺回枕上,幫她拉好被子。「我去叫石琳,等公事處理完我就回來。」
望著白亦棋走出房門的落寞身影,她心裡也不好受。
她不知道該怎麼想,所有為他做的,包括像個老媽子般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全都是出於自願,她沒有太充分的理由責備他,但是……她也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
或許是因為愛得太深,反而無法容下一絲欺騙;或許是因為全然的相信,而無法承受含著虛假的事實;也或許……是她的自尊心太強,不願軟化。
她提離職,催他一星期內搬走,但是,「分手」這兩個字始終沒有說出口,為什麼?為什麼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卻無法像過去那樣理智地、冷靜地提出分手?
她竟然也會因愛而變得軟弱、變得盲目嗎?
「茜文,你生病了?」石琳揉著尚未清醒的眼睛,抱著她的粉紅色被單,一路拖曳進來。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昨晚又熬夜畫畫了?」
「嗯……沒關係……」石琳爬上她的床。「我在你旁邊,不過我可能會不小心睡著,覺得不舒服就叫我。」
「你睡吧!」陸茜文寵溺地拍拍直往她頸邊鑽的石琳。
「一定要叫我喔,那個白亦棋說如果我沒照顧好你,他回來要揍扁我。」
「他不會的,你快睡。」
石琳很快睡著,陸茜文也因為發熱而開始昏昏欲睡。睡著前,她的腦子熱烘烘的,思緒亂竄——
白亦棋是不是也知道她一向習慣保護柔弱的人,而故意在她面前裝成生活白癡?
他會不會在採訪的時候胡言亂語把公司形象搞砸?
他真的只是為了利用她才對她好嗎?
他怎麼那麼討人厭……害她這麼痛苦、這麼難過……
在這一堆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中,她睡著了,睡前,兩滴淚水自眼角滑了下來……
*** *** ***
白亦棋中午回到陸茜文住處,她和石琳仍在睡。
他探探陸茜文的額頭,體溫降了一些,但仍微微發熱。
他輕輕地將她頸後已經消融為水的冰枕拿出,這時陸茜文醒了過來,但沒睜開眼,聽著他走進廚房開冰箱,然後又走進來。
他扶起她的頭,很輕、很慢,將包裹著乾毛巾的冰枕放回她頸後,唯恐驚醒她。
陸茜文感覺到一股溫熱擦拭過額頭,擦拭過她冒汗的臉頰及頸子,被子被掀起,他的手觸碰著她的衣料,像在檢查是否被汗水濡濕。
那樣小心翼翼的輕柔動作,害得她又迷惘起來。
如果,他對她沒有一點感情,為什麼她能從他的照顧中感受到他的溫柔?
他只是將她當成病人照顧,基於醫生的本能?或是想感動她,好讓她繼續留在公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