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就是像個寂寞空虛的女人,突然對自己失去信心,開始胡思亂想,然後又用自以為聰明的腦袋去判斷,認為自己想的都對。」
「我才不是對自己沒信心,而且我想學想吸收的東西那麼多,恨不得一天四十八個小時,哪有時間寂寞,呿……」陸茜文反駁。
「那是你平常意氣風發,從工作中獲得成就感的時候,你敢說你今天生病不能進公司,一整天躺在床上,沒有想東想西。」
陸茜文鼓起臉,沒敢看她。
「不如,我們來測試一下。」蘇婉辛說。
「測試什麼?」
「測試你沒了工作產值,變得又軟弱又無能、變得依賴、無理取鬧,像個生活白癡,看白亦棋還會不會留在你身邊。」
「我才不要,這種事我做不出來,而且,就算他想留下我也不要,我昨天說給他一個星期,要他搬出去。」
蘇婉辛忍著笑,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還在猶豫中,卻說得這麼斬釘截鐵。
「反正還有一星期嘛!而且你正在生病,也不算裝,就順其自然,讓他照顧你。」
「不要。」陸茜文搖頭。「什麼軟弱無能的女人,我才不幹。」
蘇婉辛偷笑,可憐的白亦棋,這場戰火還不知要延燒到什麼時候呢……
第九章
陸茜文的燒退了,可是一早起來卻發現整個喉嚨像被火燒傷一樣灼熱,加上鼻道整個被塞住,鼻涕不由自主地往下流。
白亦棋準備好要上班時,聽見陸茜文房裡傳來咳嗽聲,沒有敲門就衝了進去。
進去後他看見陸茜文一手用衛生紙堵住鼻水,一手抵著胸前不時咳嗽,身上的襯衫只扣了一半。
「怎麼……」陸茜文見到他連忙將襯衫掩好,想責備他沒敲門,但喉嚨卻只能發出乾啞的聲音。鼻腔、口腔裡是濃濃的痰,胃因為咳嗽,一陣一陣地抽搐。
「我看看。」白亦棋先是探她的額溫,而後檢查她咳在衛生紙上的痰。「嘴巴張開。」
她很難受,只能任由擺佈。沒想到他檢查完她的咽喉後,突然趴在她的胸前。「你……做什麼……」她嚇了一跳,卻只能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
「噓……我這裡沒聽診器,得聽聽你肺裡有沒有聲音,你深呼吸。」
他的聲音正經又嚴肅,十分具有專業權威感,她不由得照做。
她吐納幾回後,他離開她的胸前。「呼吸道感染了,昨天是不是就覺得喉嚨癢癢的?」
她點頭。
他沉思片刻,表情十分專注。
她偷偷地看他,想起昨晚蘇婉辛跟她說的話。
她知道自己感冒,而且病得還不輕,連聲音都啞了,看樣子這幾天也沒法正常工作。
「我……」她吞吞吐吐。
「怎麼了?還有哪裡難過?骨頭會不會覺得酸痛?」
她搖頭,盡量擠出聲音說:「喉嚨很燙、很渴……可不可以喝杯冰水?」
「不行喔,你忍耐幾天,我先去幫你準備一壺溫水,你要多喝,喝水是化痰最好的方法,等等……」他完全沒發現陸茜文的心虛,只想著如何幫她解除痛苦。
他離開後,她悄悄吐吐舌頭,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問過最蠢的問題,明知感冒還問能不能喝冰水。
見他這麼耐心地照顧她,原本堅決的意念不由得有些鬆動,儘管她仍懷疑他的動機。
白亦棋很忙,忙著安撫一個不聽話的病人,要她別擔心公司的事,多休息,然後又衝到藥局買藥、到超市買些助於恢復免疫力的蔬果,打果菜汁、煮稀飯。
「你別忙了……」她起身到廚房喚他,指指牆上的鐘,示意他該去上班了。
「就快好了,你快進房裡躺著。」
陸茜文不免覺得他太大驚小怪,她是感冒又不是殘障,但是,想起蘇婉辛的話,她便不再阻止他,悠閒地端起果菜汁,拿份報紙走進房裡。
「稀飯吃完半個小時吃這些藥,記得,不能喝冰水,藥吃了會感覺昏沉沉的,多睡,我中午會回來。」他像個囉嗦的歐巴桑一再叮嚀。
她假裝不耐煩地隨便點個頭。
「被子蓋好,別看報紙了,字那麼小,會讓你的眼睛更酸澀。」
她乖乖地放下報紙,心想,他連她眼睛酸澀都知道。
她小口小口地嚥著粥,白亦棋不放心地站在床邊盯著她,她又好氣又好笑,指指鬧鐘。
「好,我知道,該上班了。我說的話你都記住了?要不要石琳過來照顧你?」
她瞪他一眼,他才百般難捨地勉強出門上班。
白亦棋離開後,陸茜文困難地吞下最後一口粥,走到廚房清洗餐具,在客廳晃了一圈,又走回房裡。
突然覺得有點寂寞。
白亦棋將廚房、客廳都整理得很乾淨,以前總是他在前面扔,她在後頭收拾,念了半年,也不見他有什麼長進。
她生病了,他反而安安分分地將自己打理好,也幫她把所有家務一併做好,甚至早上也不賴床了。
原來……他並不像她以為的那麼需要她,一下子,平常總是缺她不可的工作,她全都不需操心了。
一天二十四小時,她不知該如何打發。
也許,事實是……她需要他。
她需要被需要,需要從工作中證明自己,需要透過對他管東管西來感覺自己的不可取代。
她從未像此時這樣的失落,感覺自己被世界遺忘。
家用電話在寂靜中響起。
她拿起無線話機,尚未出聲便聽見白亦棋的聲音。
「茜文,你別說話,我只是要提醒你,半小時過了,記得吃藥,吃完藥睡一下,我盡快將公事處理完回去陪你。就這樣,拜拜。」
她掛斷電話,拿起擱在床頭櫃的藥,配了溫水吞下,眼淚卻冒了出來。
她討厭生病,討厭自己什麼事都不能做,討厭他那麼囉哩叭嗦,討厭他對她那麼溫柔體貼……
她哭,又因鼻塞吸不住鼻水,慌張地抽出一張張衛生紙擤鼻涕,擤完後捏成一團,胡亂地往床邊亂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