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叫你去啊,我說我要去而已。」唐憶情連忙阻止著蕭子靈。
「我沒去你也不能去。」蕭子靈說著。「犯得著為了那個死女人去冒險?」
「柳姑娘……不,華夫人……她是個值得敬佩的女子,我不忍心讓她葬身在有如……有如亂葬崗一般的地方。」唐憶情低聲說著。
「她值得敬佩?」蕭子靈生氣了。「這算是以德報怨嗎!她之前欺負於你的行徑,也是值得敬佩?」
「……我知道你為我不平。」唐憶情低聲說著。「可如今人都死了,往日的種種就算了吧。」
「既然算了,你還管她做什麼?」蕭子靈說著。
「……算是為了我自己……我……心裡頭不舒服……」唐憶情低聲說著。
「怎麼不舒服?」
「……你沒見過她的臉,她……那張臉是我害的,一生的幸福也葬送在我手上,我……只要想著,心裡就好難過……」
「……憶情,你聽著。」蕭子靈沉聲說著。「那一劍……是沒刺穿你的心,如今你才能站在這裡。難過……我就不難過!想起了那一天的情景,我就難過到恨不得把那個華清雨也一起送上黃泉路!」
「……子靈……」
「不去!」
「……子靈……」
「不去不去!」
「……就當是為了我?」
「……」
「……子靈……」
『嚷得這麼大聲,當我聾了?』謝衛國推開了門,無奈地說著。
「……師叔啊,你聽聽憶情說的什麼話,他要去收埋那個華夫人的骨骸!」
「……就讓他去啊,他又沒叫你去。」謝衛國說著。「就讓他一個人去挖開那百人屍坑,在那殘臂斷腿堆裡撿選著他要的屍塊。組合了以後,還給華清雨。」
最後的一句話,說得有些重。唐憶情微微抬起了頭,看向了謝衛國。
「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去做這種粗重活兒?」蕭子靈紅著眼睛。「如果他真要去挖,我就也一起去。」
「……子靈……」唐憶情看向了蕭子靈。
「……不過,你們都別煩惱了。」謝衛國低聲說著。「已經有人去了。」
唐憶情兩人都看向了謝衛國。
「不是我。」謝衛國聳了聳肩。「我還指揮不動那個沈督軍。」
天才亮,一個小統領就帶了四個士兵扛著木架來了。
見著了軍隊,唐憶情與蕭子靈本是擔心了一下,然而,隨著那小統領的臉色從嚴肅到了諂媚,那顆心總算才放了下來。
「真是慘啊,那一個晚上。」小統領一邊揭著白布,一邊搖頭晃腦著。
「刀劍不長眼睛,可正碰巧著柳姑娘腳上不方便,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一邊說著場面話,小統領一邊展示著架上的屍首。
不但所有的傷口都已然被縫綴了起來,還換上了一襲華美的新衣跟一頭編織得妥妥當當、插著珠釵子的假髮。
就連那恐怖的臉,也都畫上了厚厚的一層胭脂水粉。身上也灑上了很厚的一層鮮花來掩蓋屍臭。
蕭子靈拉著唐憶情的衣服,而唐憶情也是擔心地緩緩走了近細瞧著。可在那層胭脂水粉下,依稀是可以辨認著正是屬於柳練羽的可怖臉龐。
「怎麼回事?」蕭子靈小聲問著。
「我們督軍發現時,已經太晚了。三申五令著要厚葬柳姑娘,以慰青城掌門哪……可惜,只可惜在那場混戰當中,華山掌門不知去向,只怕是給賊軍擄走了,我們督軍也已經下了十萬火急的追緝令,務必要尋回華公子……」
蕭子靈已經偷偷在笑了。
「……欸……不曉得葉大俠……」那小統領小聲問著。
「他有要事在身,先走了。」謝衛國說著。
『大哥……』唐憶情低聲驚呼著。
「啊,當然!那是當然的了!」小統領撫掌說著。「葉大俠日理萬機,自是不便久留了。唉,只可惜,只可惜不及發覺公子夫人竟然就在我軍受苦,否則早日救出……」
『他就是沈督軍那裡的章能道。』章能道低聲跟蕭子靈說著。
於是,在那個「章能道」的滔滔大論中,蕭子靈忍不住就是一直笑著了。
「那天晚上,我發現時,他就已經站在這裡。」
夜裡,指著華清雨屋外的一個地方,謝衛國微微笑著。「我還以為他要動怒了。」
「……大哥曉得了嗎……」唐憶情低聲說著。
「從頭到尾看著。」謝衛國笑了起來。「我還偷偷叫幾個小的去買了罈酒,要陪我七師兄藉酒澆愁。」
唐憶情的臉頰有些紅了。
「……只是,後來,他卻笑了。」謝衛國低聲說著。「我沒看過他笑得這麼開心過……我本以為他是氣得發狂,怒極反笑了,可是……他卻說……他直到那個時候,才曉得你是真的不再惦著他了……」
唐憶情沉默不語。
「舊時的情分……他本不懂你指的是什麼。直到那天晚上,他才懂了。」謝衛國看著他,也是笑著。「不得了,我師兄這次是真的在你身上放下了心。」
「原來他本來還不信我。」唐憶情低聲說著。
「越聰明的人,就越放不開心胸。」謝衛國說著。「他說他記掛著你身上的毒,卻也不願逼你回去。讓你在外頭散散心,等你想回了,再回去吧。」
「……我……」唐憶情紅了眼睛。
「……他在鎮上的客棧,明早就要走了。如果你想見他……快些去。」謝衛國輕聲說著。
「我……」唐憶情哽咽著。
「我七師兄如今只怕要比華清雨還要讓你心疼了。快去吧,去吧……」
「我……」唐憶情捂著自己的嘴。
「怎麼?遲疑著什麼?」
「……我……可我……本就是要與他……」
「捨不得死別,卻捨得生離?」
「我……」
「我說了他的去處,去不去就由你了……反正,他也讓我別說。」謝衛國回到了自己房裡。
「大哥?我進來了。」
來人輕輕敲了門,本來正在看書的男子,就是抬起了頭。
唐憶情推開了門,緩緩走了進,再緩緩闔上了門。而男子只是靜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