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曉得男孩在生氣著,也曉得他理所當然的要不高興。
不過,趙飛英的語氣雖然溫和,卻說一是一,沒有妥協的餘地。
用過了早膳,問明白了往村裡的路,趙飛英就告辭了。
可就在離去前,發現蹲在湖邊生悶氣的男孩子,趙飛英卻是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什麼!你要走就走啊!我沒留你!」男孩子扔了塊石子到湖裡,氣沖沖地喊著。
「我有東西給你,來。」趙飛英的語氣還是很溫柔。
愣了一下,男孩子回過了頭,而趙飛英則是捉著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放了滿滿的金葉子。
「……」男孩猛然抬起了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也許你要笑我銅臭味重了,小兄弟。」趙飛英輕輕笑著。「可不要拒絕我。」
「我怎麼會不要呢?」男孩子抓緊了手上的金葉子,眼睛則是盯著從指縫中露出的燦爛金輝。「你一定是瘋了,只有瘋子才會送別人這麼多錢。」
「是啊,也許吧。」趙飛英笑了笑。
「……你一定是有錢有勢的有家,對吧。」男孩子低聲說著。「你跟我們不一樣,人好看,說話也文質彬彬的。一出手就是金葉子,一點都不心疼。」
「其實,我不是很記得了。」趙飛英微微笑著。「我只記得小時候曾經在山裡面跟人玩捉迷藏,其他的都忘光了。」
「忘光了?怎麼會呢?」男孩子看向了趙飛英。
「我也不曉得。」趙飛英微微笑著。
「……謝謝。」男孩子看著自己手裡的金子,低聲說著。
「不用客氣。」趙飛英笑著。
「官爺,您瞧瞧。」
一大清早,往營區裡送肉的販子,一見到一個小隊長,就是神秘兮兮地靠了過去。
一隻閃閃發光的金葉子,耀眼得讓他瞇起了眼睛。
「喲,難得有這孝心。」那小隊長就是接了過來,放在了自己懷裡。「得啦,有機會的話,爺兒會照顧你的。」
「……呃……是……是……可是官爺,這金葉子的來歷,您老要不要猜猜?」
「……喔?說來聽聽。」本要離開的小隊長,重新回過了頭。
走到了村裡,趙飛英買了些乾糧飲水後,就繼續往北方走了去。
這貧苦的村子沒有馬車可買,信步當車,伴著湖光山色,趙飛英走得也倒是悠然。
走到了山丘上,眼見翻過這個山頂就到大鎮了。來到了頂峰處的趙飛英,就著夕陽的餘暉回過頭去的時候,見到的卻是擎天的火柱。
就在那如鏡的湖邊,那簡陋的小屋正燃著熊熊的烈火。而那窮苦的村落中,士兵手持火把,正在挨家挨戶地搜人。
嚇了一跳,趙飛英連忙凝神看去,沒錯的,正是大軍開進了那個小小的村莊。而他們為著的,絕不會是那村子唯一僅有的世外美景。
「該死!」趙飛英低喊一聲,連忙回頭奔去。
當他趕到的時候,烈火已經熄滅,取而代之的只有灰燼以及焦煙。
士兵還在拷問著年邁的居民,就連小孩子也沒放過,一個個臉上都滿滿的是青紫的瘀痕。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站在了村口,趙飛英低聲喝著,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欸!就是他!快點!圍起來!」遠遠的,當時見過面的小將就是高聲喝著。
於是,就在片刻之間,幾百個士兵就已經團團包圍了趙飛英。
「原來就是你……」趙飛英身旁,一個被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的老婆婆,帶著淚水血跡的臉,看著趙飛英。「冤枉啊,我甚至根本沒見過他啊……老伴啊,你死得冤啊……啊啊……他到底是哪裡來的禍星啊……天啊……」
趙飛英閉起了眼,他沒有為法回答她。
「拿下了!拿下了!」小將吆喝著。
「你們……未免也太過分了……」趙飛英張開了眼睛。
小將的屍首上,懷裡的黑色皮囊露了一個開口,即使是在黑夜,只靠著幾把躺在街上將熄未熄的火把照明,那燦爛的金輝依舊奪目。
趙飛英蹲下了身,取出了小將的黑色皮囊,把裡竭澤而漁的東西倒了出來,除了半袋的金葉子外,還有幾小塊的金子。
即使是戰場上的大將,身上也難得有這麼多的金子,何況是這小小的將領。
趙飛英把皮囊收回了懷裡,皺著眉頭看向了村外的小屋。那兒,就連半點聲息都沒有。
走到了簡陋的小屋外,剌鼻的焦味襲來,燻熱趙飛英的眼睛。
他緩緩走到了屋裡,循著地上的血跡,找著了婦人的。緊緊蜷縮著的,縮小了幾分的焦屍,讓趙飛英緊緊捏手。
可男孩呢?
趙飛英找遍了屋子,卻沒有找到男孩子。
突然的,想起了什麼,趙飛英就是在跨步地走到了湖邊。
果不其然!就在湖的中央,飄著一艘小船。而趙飛英還記得,在自己離開之前,這艘小船,就跟既往一樣,是緊在湖邊的。
可自己又不習水性……看著湖上的小船,趙飛英也只能乾著急了。
「寶兒!」趙飛英朝著湖面高聲喊著。
過了一會兒,從小般上探出了一張小臉來,有此驚慌的小臉,正偷偷瞧著岸上的趙飛英。
「寶兒!」趙飛英高興地喊著。「在好了!……已經沒事了,過來吧!」
然而,男孩卻只是驚恐地搖著頭。
……趙飛英也只能呆呆站在了湖邊。
就這樣,一人一船,隔著湖水,無語相望著。
男孩始終只是緊緊抓住船緣,用著驚駭的眼神看著趙飛英。
趙飛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到了最後,把的黑皮囊,扔了過去,那黑皮囊準確地落在了小船上,男孩也看了過去。
「我很抱歉。」趙飛英說著。「真的很抱歉。」
走出了村落,路旁有著一棵環抱那麼粗的大樹,立在一旁。
走過了樹旁,難盡忍心情的激動,趙飛英一拳擊向了樹身。
只一拳,那樹便是應聲而斷。
趙飛英站在樹旁,以手掩面,便是坐了下來,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