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謝謝……」狼狽逃離飯店,才回到車內坐定,高伯軒就喃喃低語致謝,神色看似平靜,可使勁握著方向盤而泛白微顫的雙手,卻隱隱洩漏出他此刻翻騰洶湧的激盪情緒。
「謝什麼?」瞪著他,江若薺不解。
「謝謝你護衛我。」深邃黑眸沉沉凝晚,他低啞道。
「呃……」回想起自己的那一記頭槌,她尷尬地漲紅了臉,抱頭慘叫哀求,「可不可以請你將方纔我倣傚席丹的那一幕自腦海中抹掉?我平時絕對不是那麼粗魯的!」
沉重的情緒讓高伯軒本來還沒心情想到那些,但聽她「自投羅網」提起,方纔的景象雲時浮現腦海,讓他忍俊不禁被逗笑了。
「吼!你不要笑啦!」被笑得臉紅耳赤,江若薺恨不得一棒敲昏自己,可既然幹不出「自殘」這種事,她只能悲憤哀號,「早知道就不該看世界盃足球賽的,我竟然被潛移默化了。」
輕輕笑了起來,高伯軒忽地傾身將哀號不斷的她給緊緊擁抱在懷,再次柔聲低喃,「若薺,真的很謝謝你……」他清楚,她是有意要逗他開心的。
「不、不客氣啦!」嗅聞著他身上的男性爵香,江若薺誇張的表情與動作都消失了,只剩下滿心的羞赧。
靜靜地擁著懷中人兒,讓自己沉浸在這股寧靜安然的溫馨氣氛中,激盪不安的情緒終於緩綬撫平,高伯軒大掌輕撫上她羞紅嫩頰,眸心漾柔地緩緩開口——
「為何不問?」她有權利要他說明一切的。
「你看起來很痛苦!」心有靈犀似的,江若薺理解他這句沒頭沒腦突然冒出來的問話,當下輕聲微笑道。
因為在意他的感受,所以寧願憋住滿肚子的疑問啊……
一股暖流滑過心田,高伯軒感動得合上了眼,怕自己不爭氣而泛紅的眼眶被發現。好一會兒,他像似下了什麼重大決心地緩緩睜開眼,眸光溫柔卻又堅定地凝覷著她——
「茗薺,你有權利知道的。」輕輕的,他嗓音沙啞開口。
「你想告訴我了嗎?」真摯凝覷,她不想逼他。
「嗯。」輕點了下頭,卻又陷入漫長的沉默中,畢竟要親口道出那深埋在心中,連想也不願再想起的醜惡一夜,他需要好好調適一下自己的心情。
一旁,江若薺也不急著追問,只是靜靜地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直到好一會兒後,他終於澀聲開口了——
「出身於有名的道森家族的艾倫是我多年前到美國唸書時的同學,他向來優秀卻也自傲,可不知為什麼,從一開始,他就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時常找麻煩,我真的不懂他的敵意打哪兒來,但當時專注於學業上的我卻也懶得去理會,就算取得學位後,獲得學校欣賞而留聘當教授的那幾年,我們還是一直處於敵對狀態……」
「慢著!」發現疑點,江若薺連忙舉手發問:「你們畢業後,應該會各自奔向前程,就算你留在母校教書,艾倫也會離開啊!怎麼說在美國教書的那幾年,你們還繼續敵對?」不要跟她說艾倫三不五時跑回母校找他作對,那就真的是太令人佩服了。
聞言,高伯軒苦笑。「道森是個擁有無數產業的豪門家族,我任教的大學也是道森家族的產業之一,艾倫畢業後的辦公桌就在學校理事長室內。」身為學校理事長的艾倫,要找他作對機會還會少嗎?
「咦?」驚疑一聲,江若薺納悶了。「既然討厭你,身為理事長的他怎麼會一邊和你敵對,一邊又每年發聘書請你留下來教書?」這太詭異了吧!
「剛開始,我也不明白。」再次苦笑,高伯軒輕聲道:「不過那確實是一所好學校,令我很心動,所以便沒有多想地接受了約聘。直到去年,我厭倦了在國外獨自一人的生活,加上當時得知兩個弟弟身體都出了些毛病,所以便考慮接受國內大學的邀約,回台灣來教書,誰知……」嗓音一頓,眸底滿是苦澀。
「如何?」江若薺緊張追問,知道關鍵來了。
「艾倫來找我了!」眼眸一黯,胃又開始翻湧起來。
「不是討厭你嗎?怎麼又來找你了?」
「是啊!我一直以為他討厭我,哪知他得知我不打算接受約聘,想回台灣時,他卻主動來找我了……」喃喃敘述,回想起當夜的景況,他忍不住又渾身輕顫不己。
見他神情有異,額上冷汗直冒,甚至幾度噁心乾嘔不已,不知為何,方才艾倫狂笑說著兩人關係曖昧的畫面突然竄入腦海,像似明白了些什麼,江若薺瞠目結舌瞪著他,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老天!若她的猜測屬實,那他的過往就真的太悲慘了。
「你猜到了,是嗎?」嗓音乾澀粗啞,俊目泛紅,眸底有著深深的羞辱與憤恨。「是的!他強暴了我!他說他愛我,所以強暴了我!」
「噢……」小手緊緊捂著唇,心中猜測被證實,江若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我,被一個男人給強暴了!」定定看著她,高伯軒努力維持平靜的表面下有著激烈又深沉的悲憤。「這樣的我,你能接受嗎?」
聞言,江若薺猛地伸手抱住他,難過地替他哭了起來,邊哭邊喊,「這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我不能接受?是那個艾倫不好,他變態又不要臉,竟敢侵犯你,我找人去砍了他,嗚……死變態……嗚嗚嗚……」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好為他心痛。
感受到她真摯無偽的心意,高伯軒激動地緊抱著懷中人兒,將自己的臉埋進她肩窩內,俊目無聲地流下淚來。
這是他遭受侵犯後,第一次向人傾訴這個深埋在心底的屈辱,也是第一次允許自己流下憤恨的淚水。
當下,就見兩人相擁而泣,只是一個哭得震天價響,咒罵連連;一個卻將自己深埋在肩窩中淌下無聲的屈辱之淚。
許久許久後,高伯軒率先撫平自己的情緒,眼眶微紅地抬起已經沒有淚痕的臉龐,優雅長指輕輕撫上小臉,溫柔拭去上頭奔流的淚水,沙啞輕笑道:「怎麼你哭得比我還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