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啊。」玨珍珠心中一陣竊喜,她本來對這一點始終「心有慼慼焉」,只想想都不敢說,不過,那念頭悶在心裡,就好像揣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在懷裡,三不五時便要蹦一下,忍都忍不住了,「其實是這樣的,我現在扮演你的妹妹,逗得外公那樣開心……嗯,俗話說,有勞有得,哥哥你是不是應該開一點工錢給我?」
說到這,她緊張萬分地看了一眼她這個所謂的兄長,眉頭沒有皺起來,雙唇也沒有緊抿出凌厲的線條,目光很平靜,看樣子沒生氣。
太好了,玨珍珠放下一顆心,接著又開口,「這工錢待遇呢,我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二個月就比照剛剛那三個蘇家不孝子,十兩,白銀就好了。」
「自知之明?!」蘇慕白說話了,聲音有點奇怪,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聲音,微微地有些變調,就像戲班子唱戲唱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地方,聲音總要拔高一些些的那種感覺。
玨珍珠這下不敢做聲了,她說錯了嗎?怎麼會讓他變得這樣奇怪。
「你這小姑娘全身上下一身反骨,我怎麼沒看出哪裡有那麼一丁點自知之明?」
她一聽便知一切沒戲唱,本來也是,他供自己吃、自己穿,給自己住大房子,派使喚丫頭,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沒虧待過她,她還找他要工錢,確實有點過份。
可是她再怎麼努力,也只是個演戲的,一切都看在他的眼裡,自己還能努力出什麼來?什麼變賣家產自是不要想,找個富家公子嫁估計這個人也不肯。
總有那麼一日,她沒了利用價值,被他掃地出門。
想想,也許那個時候她年華已逝,美麗不再——其實現在也沒有。身無一技之長,又無幾兩銀子傍身,那將是多麼淒涼的晚景啊。
所以,這工錢,她不能不要啊。
「其實,想要工錢也不是不可以。」
玨珍珠一聽,真是恍如仙樂入耳,說不出心裡有多高興,「真的嗎?真的有工錢給我?蘇慕白,你真是我所見過,上天入地、古往今來少有的超級大好人。」
蘇慕白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這個姑娘,要成為他合格的妹妹,需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包括好好讀讀書,學學什麼叫用字遣詞。
「不過,我是有條件的。」
唉,早該知道,天上不會無故掉下餡餅,「什麼條件啊?」惟今之計,她也只有順著他的意思走,不是嗎?
「杭州城裡,未婚的名門千金每一年都要參加賞花比試。」
「你不是要我去參加吧……」
「嗯?!」他很不客氣地嗯了一聲,打斷她的話,「你身為蘇家小姐,不應該做到這一些嗎?」
「應該是應該啦,但是,那可能嗎?」她雖然識得幾個字,可歪理會說,道理不知,順口溜會講,吟詩作賦別提。
「如果你可以摘到今年的大獎,我就開十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給你。」
十兩銀子一個月,十兩銀子啊,可以買上一千個粗糧饅頭了……被銀子蠱惑了的玨珍珠,嚥了一下口水。
人要有自知之明啊,可是,也許自己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到了呢。爹爹也曾說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想要賺銀子,就得花力氣。
蘇慕白看著她,看著這個陷入兩難的小姑娘。其實他很清楚,她要贏得那個無聊的比賽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就想要小小地為難她,好像除了銀子,沒有什麼入得了她的眼。
「絲竹那些,陳媽媽可以教你,寫字畫畫就由我來教吧。」
「啊?」他要教她?玨珍珠摸摸自己的頭髮,眼睛想看他,又有一點不敢看。
「我很笨的。」她雙手垂下,搓著自己的衣角。
這樣看起來,還真是副楚楚可憐的受虐小媳婦樣子呢,不過,這個女孩善於偽裝,可不能輕易放下心來。
「學習能讓笨蛋變得聰明。」他輕彈著桌上杯子,慢條斯理地答道。
「強扭的瓜不甜。」她擺事實,講道理。
「人生的意義在於努力,樂天知命是懶惰者的托辭。」
「我從前聽過一個故事,有一個老人躺在樹下睡覺,旁邊有人說他不思進取,他就問你說人的一生應該是什麼樣子呢?那人答道,應該要努力工作,拚命賺錢,然後好好享受。那什麼叫好好享受呢?老人說,就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地躺在樹下睡覺。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奇妙,就像畫一個圓圈,從這裡開始,但是終點又落在了這裡。」玨珍珠微微一笑,她從小到大混跡於各色茶樓酒宴,聽過許多故事,這個故事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她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只是現在用來搪塞他再適合不過了。
「可是你,玨珍珠,你不是這樣的人啊,如果你只是躺在樹下睡一覺就滿足了,那你幹麼還到這裡來呢?」
真面目完全被揭穿!
玨珍珠幾乎是垂頭喪氣地倒回椅子上,她不是他的對手啦,歪理正理都講不過他。她這回可是「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了啊。
「蘇公子……」她期期艾艾地開口。
「叫哥哥。」聲音威嚴地打斷。
「哥哥。」她立刻改口,「我努力就是了。如果沒有什麼事,小妹先告退了。」
「嗯。」蘇慕白應了一聲,手卻探向懷中,摸出那串玉珠子,「你等一下,這個東西,你們是從哪裡得到的?」
「是我爹爹從當鋪的吳掌櫃身上……」
「喲。」他想起來了,這是她在茶樓裡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場精彩表演所藉機偷來的吧,不過……
蘇慕白一向心思就比尋常人縝密幾分,他立刻就察覺了這件事情不同尋常之處,「你父親是如何得知這串玉珠子在吳掌櫃手中,又如何知道這個故事呢?」
「這個……」玨珍珠也回答不出來,她還真的沒有想過呢,她當時只是心中惶恐如何混入蘇府,卻從沒認真想過她的父親是如何得知這件事和這個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