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夢裡的內容有什麼意義嗎?
他不斷強調,要她好好照顧自己,是感應到她承受不了死別的痛苦,所以放心不下她?
天哪!他們這麼深愛著彼此,上天為什麼要殘忍的將他們拆散?
思及他的深情,她掩面痛哭失聲。
回想當初機場送行:他的每一句同樣也如夢境般不斷替她溫習承諾,彷彿已預告了不好的預兆,她怎麼會沒有警覺呢?
這次魂魄入夢來,目的也是想告訴她要堅強吧?
冰冷的身子緩緩的感到溫暖,破碎的心扉似乎片片的重組黏合,雖然已是充滿裂痕縫隙,但已重現原形,恍若在冥冥之中,有股勇氣正在灌輸給她,讓她有面對的力量。
沒錯,她是該堅強了,現在的她不再只是孤單一個人,她肚子裡還孕育了另一個新生命。
孩子一定是天朗賜給她的禮物,因為他知道無法和她在一起,所以賜了一個孩子來陪伴她……
這世界上雖然不會再有衛天朗這個人,但至少還有他生命的延續,一個流著他的骨血的孩子。
認知到有他的愛做後盾,她將變得更勇敢,為了這孩子,她會好好的、小心翼翼的照顧自己。
「天朗,放心吧,你永遠都在我心裡。」輕撫下腹,縱使淚流滿面,她的嘴角也微微上揚。
就放縱自己痛快的哭一場吧,哭完這一次,她將會用最大的意志力,定出悲傷迷霧,努力連他的分也一起活下去。
再完善的醫療也需要病人本身的配合,以安恢復生存意志後,身體復原的程度也跟著加快,幾天後就出院回家療養了。
衛方亞蘭交代廚師做了許多精緻營養的補品,一方面讓以安調養虛弱受損的體質,一方面讓她肚子裡的孩子能得到充分的營養。
以安感受到衛方亞蘭的態度完全改變了,她甚至有受寵若驚的感覺,這些和善對待令她感到一絲欣慰,畢竟之前她用心做了許多的努力,為的就是希望她能接受她。
但,一切都太遲了,天朗不在了,這些轉變還有什麼用?
衛天朗是她與這地方唯一的聯繫,現在沒有了他,她似乎不該再留下來!
她想回家了,回她自己的家,那裡有天生愛她的父母,他們是天底下唯一會無條件包容她的親人,而傷痕纍纍的她需要親情來撫慰。
「回來吧,爸爸媽媽會照顧妳的。」簡簡單單一句話,帶著淺淺的歎息,濃濃的情感,讓以安再度淚如雨下。
結束與山上父母的電話後,羅以安去找衛方亞蘭,告訴她自己的決定。
「妳要走?!」才聽她提起離開的話,衛方亞蘭就震愕的揚聲,沒多想的急問:「為什麼?」
當初她不歡迎她,她都硬是住下來了,現在她接受她了,她卻反而要離開?
「天朗不在了,我沒有理由再留下來。」她黯然垂首。
衛方亞蘭一怔,啞口無言。
很簡單的理由,也是很有力的理由。
「可是,妳有了天朗的孩子啊!」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繫,斬不斷、割不開的。
「妳不用擔心,我不會利用孩子來跟妳爭取什麼的,如果有必要,妳要我簽什麼保證都可以……」把衛方亞蘭可能考慮顧己心的問題想過了,所以口吻十分冷靜緩和。
「不。」衛方亞蘭截斷她的話。「我不是擔心這個。」
看來她之前的誤解真的令她很受傷,才會到了現在這種時候,她還不忘澄清聲明,這使得她不禁感到相當歉疚。
「那妳就沒什麼好不放心了,我一定會好好的把他生下來,以後只要有時間,我會經常帶孩子來看妳,畢竟妳是孩子的親奶奶。」
以安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臉上神情有著經歷椎心刺骨的情感淬煉後所沈澱下來的恬淡沈靜。
衛方亞蘭鼻酸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她自私一點,想替衛家留下血脈,她會在此時提出爭取孩子的要求:可是親眼見證過以安對天朗的真心真意,以及那令人為之動容的悲慟哀傷,她無法狠心的再奪去天朗還留給她的唯一紀念。
「既然妳都說我是孩子的親奶奶了,那妳怎麼會沒有理由留下來?」衛方亞蘭主動的去牽以安的手,將她拉至身邊坐下。「妳是我兒子最愛的女人,也是孕育衛家血脈的母親,所以妳也是衛家的一份子。」
挽留她,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除了她懷有身孕這件事,她現在已是打心底喜歡以安了,她願意替兒子好好照顧她。
沒料到會從衛方亞蘭嘴裡聽到這些話,以安好感動,眼中霍然湧出成串淚滴,動搖了決定。
她的接受,是以犧牲天朗換來的嗎?
倘若真是如此,那代價未免太大了?她情願一輩子被衛方亞蘭排拒,也不要失去他呀!
「伯母,謝謝妳願意接受我。」她又是哭又是微笑。
「留下來吧,代替天朗陪在我身邊好嗎?」她不禁放低身段,軟言要求。如果兒子所愛的人陪伴著她,彷彿就像兒子並沒有完全離開……
以安望住她: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家財萬貫,豐衣足食,卻失去了丈夫和兒子,她只能孤獨一人任寂寞淹沒,再怎麼富有也覺得貧瘠空虛,再怎麼堅強也會有軟弱的一面。
她想,除了她自己,天朗放不下的,還有這位養他育他的母親吧?
「好。」以安伸手覆住她的手背,微笑答應。
因為深濃的愛,所以她願意在他離開後繼續留下來,替他盡一些孝道,替他愛他所敬愛的母親。
第八章
一個半月後——新生的欣悅稍微覆蓋了死亡的傷痛,將那些哀悲的情緒收進了心底深處,除非在某些不設防的時候不小心竄出來,否則她們平時都掩飾得很好。
衛方亞蘭重新接下衛氏集團的重擔,羅以安則專心的修身養性,為生寶寶做準備。
偶爾悼念起天朗,她們兩人就會互相安慰,互相支持打氣。
不過,衛方亞蘭忙歸忙,只要以安一說要去做產檢,她就排開一切公務,非一同前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