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他加入少許奶精和砂糖,在之凡期待的目光下漫酌一口。「名不虛傳。」他誠心讚道。
「哈!我又多了個顧客。」之凡得意洋洋的說,然後打開電腦。
「對了,你說打算今天去找我,為什麼不CALL我?」劭深預期會聽到她把名片搞丟了之類的理由。
「我是打算CALL,但碧容說她CALL你三天,你一次也沒回,所以我想你大概也不會回我吧!」之凡沒看他,自然也沒瞧見他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其實我……」他欲語還休,及時提醒自己從來不曾對女人解釋任何事情,不過他也不曾為了等一個女人的CALL IN而魂不守舍。
「其實你怎麼樣?」之凡好奇的盯著他,而且已戴上那副黑框眼鏡。
「我忘了。」他假裝不在乎。
她聳聳肩,又低頭盯著電腦螢幕。
「平均收入是多少?」她突如其來的公事公辦態度讓劭深穩定了心情,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事比對付交易和應酬更容易。
「問正職的還是兼差的?」
「嗯——正職的。」
「一個月十萬到二十萬不等,不含小費、不請假。」他的答案贏得之凡的一聲門哨。
「真令人心動!小費呢?」
「大手筆的一天可賺四、五千塊,少則一、兩千元。我可以抽煙嗎?」他一手拉著西裝外套。
「不行。」她頭也不抬的拒絕了。「工作時間?」
「分兩班制,晚上八點到早上四點,還有晚上十點到早上六點。」他認命的忍耐著想吞雲吐霧的慾念,卻從眼角瞄到一個正走向他們的身影。
「客人要求出場呢?」之凡絲毫未覺有人已經站在桌邊,直到她發現劭深一直沒回答,才抬起頭看到高學剛正低頭對她微笑,劭深則玩弄著自己咖啡杯裡的小湯匙。
「有事嗎?」她問高學剛,注意到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沒什麼,只是跟你說一聲我吃飽了。」高學剛自覺相當忍耐的說。
「那你現在要回去了嗎?」她的口氣平板。
「差不多——」他模稜兩可的回答還沒結束,之凡便打斷了他的話。
「那小心開車,我不送了。」她說著又將視線調向劭深。「我們可以繼續了,尼克。 」
劭深的視線由咖啡杯移到之凡的臉上,又往上移到高學剛凝重的表情。
「你朋友好像有意見。」劭深平淡的說,之凡再度抬頭望著高學剛。
「還有什麼事嗎,阿剛?」
「你不介紹我們兩個認識嗎?」高學剛有點挑釁意味的看著劭深。
「尼克,這是我店裡的常客高學剛。阿剛,這位是尼克,幾天前在俱樂部門口認識的朋友,我請他提供一些資料讓我寫書。」之凡暗自在心裡歎氣,看著劭深和高學剛握手。高學剛勉強擠出笑容,劭深卻面無表情的舉起咖啡杯就口。
「尼克先生是外國人嗎?你的眼睛是金色的。」高學剛嘗試露出友善的一面,不待他們邀請就拉開倚子坐下。
「那是隱形眼鏡的關係。」劭深不肯正眼看他。
「台灣好像很少有這種顏色的隱形眼鏡。」
「特地請廠商進口的。」
「那一定要不少錢喔!你在哪兒高就呢?」他擺明了想知道尼克是不是舞男,之凡不悅的瞪著高學剛。
「阿剛,很抱歉,尼克好不容易找到時間和我談,改天有空你們再聊好嗎?」之凡的逐客今很明顯,但她的語氣很溫和,因為不想讓高學剛誤會她討厭他的加入。
「之凡,你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嗎?」高學剛很溫柔的望著她。「我知道我求婚的時機很唐突,如果你現在不想結婚,我可以等,我只是想讓你瞭解我對你的感覺。」
之凡匆忙的看了劭深一眼,他正盯著她瞧,整張臉彷彿是雕刻出來的,一絲足以讓人察覺出他心情的神態也沒有。她知道高學剛是故意在劭深面前說那些話,藉以向他宣稱之凡已心有所屬。
「阿剛,我現在真的有事要做,我們改天再談清楚好嗎?」她努力擺出平和的態度。
「好吧!晚上我打電話給你。」高學剛故意情深意切的對她微笑,然後突兀地吻了之凡的臉頰一下,讓她的心臟差點因心虛而停止。「尼克先生,後會有期。」他邊起身邊對劭深微笑,但劭深既不回應、也不看他,與之凡之間的沉默持續到高學剛出了店門為止。
他兩眼灼灼地緊盯著她剛被情人親吻過的臉頰,他想拿刷子清洗她的臉皮,他想打破她情人濕漉漉的嘴唇,他想……拉她入懷吻她的唇,使她遺忘她情人的吻。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之凡率先開口,沒注意到店裡的服務生都在屏息等待劭深的反應。
「鐘點費一千五百元,買到下班時間,和公司三七分帳。」他打斷她的話,卻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會意過來。
「什麼?」
「出場,你的上一個問題。」他冷冷的提醒道。
之凡這才恍然大悟,趕緊將資料打進電腦,接下來的時間他們的對話懸宕在問與答之間,當之凡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問題時,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沒有問題了嗎?」這次換他無開口,但聲音裡沒有摻雜任何感情。
「暫時沒有了。」
「買單吧!」他拿起桌上的帳單看了一下,然後從皮夾裡掏出錢,連同帳單一起交給她。之凡沒有伸手接下,他見狀立刻把錢和帳單丟在桌上,推開椅子,準備離開。
「尼克!」她叫住他,他停住,面無表情的看著地。「我請客。」她拿起錢還給他,但他沒有拿回去,反而頭也不回的走出店門,丟下悵然若失的之凡,和整個餐廳錯愕的客人、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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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柳之凡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這麼想念一張顛倒眾生、冷漠疏離的臉蛋。自從上次與高學剛短暫晤面後,尼克就不曾再光臨她的咖啡館,她並不是在意從此少了一個客人,而是在乎他是否打算就此消失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