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拿自己當誘餌,你有沒有想過後果?」難掩心中激盪難平的情緒,他手勁之大,幾乎要把她的骨頭給捏碎了。「一旦落入夜魈之手,你如何全身而退?」
他不斷想著該如何保護她,她偏要往閻王掌心裡鑽。
「我有你啊!軒熲,」硬是不喊疼,若易放柔語氣,眸光裡儘是對他的信任。「我知道你會保護我,別忘了你是赫赫有名的軒大人。」
「哼!」軒熲暴怒地放開她的肘。
她倒是很敢賭,但他不敢!
上回能從夜魈手中救回她純屬幸運,如今要再拿她當餌,他完全沒有把握再救回她,更何況依夜魈偏激殘忍的性子,難保不會拉著她玉石俱焚,這不是存心要他──
心如刀割嗎?
「軒熲。」
「……」
「軒熲,」輕輕拉住他的衣袖,若易冰涼的額靠向他堅硬如山的背,輕柔的語氣試圖安撫他震怒的情緒。「你應該聽喬爺爺說過吧!我活不久了,倘若我能有機會替大家做些好事,為什麼不去做呢?這輩子多積點福德,或許來世我的身體會健康許多,就不會再當個薄命人。」
「你想死也犯不著非死在我眼前不可!」好看的薄唇微掀,他冷冷吐出話。
可以說他早看透生離死別,也可以說他最看不透,那種椎心刺骨的痛,他不想再承受一回。
如果他永遠再也見不到這名蠢女人的話……
「軒熲,我又不一定會死,我相信你一定會保護我的,」若易握住他冰涼的手心。好奇怪,他的手竟比她還冷呢!「我相信你。」
緩緩斂下俊眸,軒熲猶豫好久才回握住她軟綿綿的小手。
「軒熲,我們就這樣說定吧!」若易淡無血色的唇瓣浮現一抹笑花,語氣無比輕快,彷彿勝利就在眼前。「等天一亮我們就進城,我們去把夜魈繩之以法,幫丞相大人報仇。」
她倒是很相信他啊!但他卻不能同樣的相信自己。拿她當餌,只要走錯一步,就是大羅神仙也難以挽回。
「軒熲,我在等你的回答。」她輕聲問。
揚眸望向漸漸泛起魚肚白的天邊,天地間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最後,他閉眸歎息。
「即使我不贊同也不能阻止你,那麼……一切就都依你的意思吧!」
*** *** ***
「這裡的氣氛真的好奇怪,每個人看我們的目光都充滿敵意,」天亮一進城,若易立刻感受到週遭不友善的視線,她秀眉微擰。「大白天的,卻幾乎沒有店舖開門做生意。」
「夜魈這陣子都在這裡出沒,已經有不少姑娘受害,他們不歡迎外地人也是難免,」軒熲語氣淡然,「我們先找間客棧投宿,其他的事再討論。」
「他昨晚才抓走憐兒姑娘,今夜會再出來活動嗎?」
「我不能確定,」語氣有些冷,似乎還在惱怒她的一意孤行。「先別管夜魈,找間客棧投宿才是重點。」長袍一撩,他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頭。
望著他削瘦頎長的背影,若易有些委屈的扁嘴,自從他答應她的要求後就是這副模樣,冷言冷語。她也是一片好心啊!
「軒熲,你還在生氣?」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
「若是沒有,為何說起話來冷冰冰的?」
「反正我說的話你也聽不進去,我又何必浪費唇舌?」前方傳來凍死人的聲音。
啊啊∼∼還說沒生氣,明明就有。
「軒熲,我知道我自願當誘餌這件事是有些莽撞,但你沒聽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句話嗎?」她小聲嘀咕。
「你就這麼想入地獄?」軒熲霍然旋身,就算隔著黑巾,她仍能想像他陰鷙震怒的表情。「你看過地獄嗎?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景像嗎?」
怒啊!他想保她周全的心情抵不過她自找死路的死腦筋。
被他犀利的三連問嚇得說不出話,若易美眸緩緩眨了眨,有些心驚膽跳。不管他平時多平靜,一旦生起氣來還是挺恐怖的。
「難道你看過?你知道地獄長什麼模樣?」她不服氣地咕噥。
「你猜啊!猜我見過沒有?」薄唇揚起諷笑,怒極的軒熲拂袖離去。
「你當然沒有,」若易大聲反駁,她好討厭他那種笑,讓人覺得既孤寂又疏離,明明就在眼前,卻彷彿永遠都碰觸不到。「沒有!」
軒熲沒有回答,眸光抓住一抹一閃即逝的鵝黃色纖麗身影,緊澀的喉頭擠不出任何聲音,劇烈跳動的心臟把他的胸骨都撞疼了。
是月系嗎?那抹身影像極了月系!
「軒熲,告訴我你沒看過地獄,」若易不放棄地跟上來,「你沒看過對不對?」
認識他也有些日子了,當然感覺得出他和平常人不太一樣,但是她不願去深究,就怕發現真相後,他們之間的距離會變得遙遠。
她不要看見他那種嘲諷的笑、不要聽見那些奇怪的話。
「軒熲?」
腦中有個聲音不斷吶喊著要他追上那抹鵝黃色身影,但他的腳就像生了根般未動,突然沉默下來。
「怎麼?你看見什麼了?」她直覺朝他所看的方向望過去,空蕩蕩的大街連個人影都沒有。
「沒事,我們進客棧吧!」軒熲搖搖頭,話雖如此,他忍不住又朝月系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纔走過的女子真的是月系嗎?
「你遇見熟人?」若易狐疑地問。
「是我錯看,誤以為遇見故人。」斂下眸,濃密的長睫掩去他複雜的心思,他往反方向離開。「快跟上,我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 *** ***
細細畫上柳眉再塗上胭脂,這是若易第一次如此細心打扮自己,為的卻是引誘夜魈上當。
夜風拂過,身著粉藕色衣裙的她輕輕轉了一圈,額心淚珠型的朱色胎記若隱若現。
瞥見她額心的胎記,軒熲又有片刻的恍神,某種模糊複雜的感情充滿胸臆,到底是什麼卻無法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