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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成醫師,我這模樣,林大哥不會再對我有興趣的。」她還是瞇眼,笑裡卻並無慶幸的安慰作用,她看似豁達,其實是豁出去了。

  「我只是希望你讓我在醫院時能安心工作,林庭軒的想法我沒興趣。」他板起了臉。

  「對不起!」她斂起笑意,帶給他困擾不是她的本意,她太急於表態了。「我待會馬上回去。」

  他托起她的臉,細細俯察,眸子最終停格在她視線裡。她看見他瞳仁裡的自己,他不是在看病,他是在看她,看進她底層不為人知的思維。

  「成醫師,紗布是不是要換了?」小朱咳嗽一下。這兩個人對視了約一分鐘,成揚飛看腫瘤都沒這麼聚精會神。

  「方楠,你聽好,不要在這個時候違逆我,如果——」他停了一下,俯近她左耳,直接對著耳膜,用低沉的氣音說下去,「如果你打著我不知道的主意,讓我措手不及,我就找林庭軒,要他負責這整件事。」

  她快速地眨著眼皮,一時會意不過,急著悄聲回道:「別去,你鬥不過林家的。」

  「那就試試看吧!你猜,以林老太太為中心,那一群錢多得沒處花的婆婆媽媽、媳婦女兒的,最怕讓八卦週刊知道什麼?是隆乳的尺寸,還是隆鼻前的模樣?還是一年打了幾次肉毒桿菌——」

  她拉遠耳朵,一臉不敢置信,脫口道:「不可以的,說出去張醫師會沒信用的。」

  他閉閉眼,盤著胸道:「那就聽話!聽話是病人的本份不是嗎?」

  她垂著頭,悶不作聲了一會,略有埋怨道:「醫生不可以威脅病人。」

  他再次湊近她,用輕快的語氣道:「你現在又不想當我的病人了嗎?那好,晚上我親自在家替你換藥,現在就回去!」他闔上病歷。

  她轉過頭,望向聽得入神的小朱,無奈道:「護士,麻煩換藥。」

  第七章

  雨下個不停,持續了幾天,由綿綿細雨轉為傾盆大雨,落在窗外的數棵芭蕉葉上,淅淅瀝瀝,振耳難眠。

  她掀開薄被,下了床,將窗子合閉,隔開惱人的雨之奏鳴。

  她拿起書桌上的水杯,杯底朝天了,一滴水不剩。她反身開了房門,一道玻璃擲地碎裂的清脆響聲在廣闊的空間裡傳開,她震了一下,午夜雨點,聲音來自何處?

  成揚飛沒有半夜起床找東西吃的習慣,她也好一陣沒見他帶女伴回來,不會是第三人,聲音較似源自廚房,難道廚房的窗子忘了關,隔牆鄰居的那只暹羅貓跑了進來,打翻東西了?

  她不加思索,小跑步奔至客廳,還未踏進僅餘夜燈照明的廚房,嚴峻的喝止聲破空而來——「站住!」

  她扳住門框,煞住衝勢,微弱的光線下,一個男人背對著她,蹲在地上,撿拾著玻璃碎片。

  他上半身赤裸,背上隱約閃著一層薄汗的光,非常謹慎地的將其餘碎粒掃進垃圾桶內,再以濕布抹乾地面,收拾得有條不紊;但起伏的背脊筋肉,和緊繃的手臂血管,散發出隱忍的訊息。他起身洗了手,才轉身面對她。

  「成醫師,沒事吧?」

  她駭異地退了一步。他看起來很糟,平時服貼整齊的短髮稍亂,灰敗的面色上有汗液淌下,眼眶泛著紅絲,眉間皺得很緊,高大的身子有搖搖欲墜之勢。

  「沒事。我在找東西,打破了杯子了。」話彷彿是咬牙切齒說完的。

  「你想找什麼?我幫你!」她走近他。

  「不必!藥沒了,我以為這裡還有一些。」他僵直著身軀走出廚房,步履不似平時踏實,他扶著牆,肩背起伏得異常。

  「成醫師,我那裡有,你等一會!」她叫住他,飛跑回房,從抽屜拿出一排止痛丸,又疾跑回他面前,交到他手裡。

  「你怎麼知道——」他瞇起眼,低啞著問。

  「你看起來很痛。我只有這一種,暫時用用看行不行?」她關切的問。

  藥是張明莉先前讓她術後麻藥消退後止疼用的,她只吃了兩次就沒再動過,他的情況似乎超出她數倍,和工作時的鎮靜判若兩人。

  「我替你倒水。」她跑進廚房,順手用自己的杯子盛滿水,從他手中取出四顆止痛丸,遞到他唇下,「這樣夠不夠?」

  他楞楞看著手心中的藥丸,捧起她的掌,就著她的手將藥倒進口中,一口飲盡滿杯水,用手背揩去唇角的水漬,疲憊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越過客廳,他驀地蹲下,攀住沙發,拳頭抵住額角,低喘著氣,似在隱忍突發的不適。

  「成醫師——」她跟過去,低探他的臉,「怎麼了?」她扶起他在沙發上坐好。

  他的面色由灰敗轉紅,氣息越發粗重,陡然攫住她的肩,血目厲瞪她,鼻尖幾乎要碰著她。她伸手摸向他的額,火燙的熱度使她立即縮手。

  「別碰!」他發出低吟,一手推倒她。「回去!我待會就好,別在這礙事!」

  她爬了起來,沒說什麼,不放心地邊走邊回首。回到房裡,匆匆拿了臉盆和毛巾,再奔至廚房冰箱取了冰塊,放進盆中盛了水,重回他身畔。

  「你在幹什麼?」他吃力地抬起頭,帶著欲爆發的怒氣,「回去!」

  她將毛巾在冰水中浸濕,稍擰乾後,折疊好,貼在他額上。

  「你——」他憤怒地捉住她手腕,欲拍落毛巾;她抵住他,不為所動。沁涼的水氣趁機滲進皮膚,冷卻了灼燙的疼痛,不適霎時減緩。他暗吸口氣,大手從她的腕臂滑落,不再阻擋她。

  他閉上眼,斜躺在扶手上,長長吐了口氣,劇烈的呼吸開始平緩。她再次浸冷毛巾,貼在他額上,輕輕問了句:「你還有哪裡疼?」

  「臉。」他重重迸出一個宇,語氣嗅得出異樣的懊恨。

  她小心翼翼將毛巾移置頰上,用自己冰涼的手掌貼在另一側。他半闔著眼看她,暴跳的眼神因面龐上的涼氣而熄了火,整張臉的細胞釋出的疼痛張力徐徐減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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