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敖笑著向他搖筆桿,回道:「已經在記錄了。」
米多多捧著硯台,樂於充當妹夫的書僮,也跟著大點其頭。
袁大人向知府一揖。「這是一件尋常的婚姻糾紛,兩家能自行解決是最省事了,若要對簿公室,也不勞知府大人出面,由下官仲裁即可。」
「我在這裡還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快,來人!將牛青石和這個……你叫什麼名字?」知府威嚴地問道。
「我啊?」瓜子臉指著自己,笑咪咪地道:「在下永璉。」
「永璉?這是什麼鬼名字?連名帶姓報上來!」
「我的姓氏很囉嗦的。扎那,我老說你字寫得不好看,不如你練個字給知府大人瞧瞧吧。」
圓餅臉面無表情,倒了一杯茶,將一根搗藥杵子也似的大食指捅了進去,蘸了茶水在桌面寫了起來。
「愛……新……」老知府邊看邊念,冷笑變成了冷汗。
旁邊的師爺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忙上前跟他咬耳朵。
「嚇!」老知府聽了,差點一跤翻倒,還是圓餅臉伸手撐住他。
永璉又繼續道:「我爹最愛江南的青桿米了,特別是暑夏炎熱時,光瞧著那長纖纖、青碧碧的米粒,就教人清涼快意。再拿來熬碗清粥,說也奇怪,本是青玉色的米竟能熬出桃花般的紅米粥,那清淡甜香可是令人胃口大開啊。所以為了讓我爹消暑,我家每年總是要請牛老闆送幾車到京城去,可今年竟然有人不給我爹吃米,要是因此害我爹食慾不振、身體欠安,那可就糟了。」
「嗚,不關臣的事啊!」老知府光聽這番話就快中暑了。
「說到牛記糧行遭人放火一案,卑職已經查到一條線索。」袁大人稟告道:「經過明查暗訪,打傷牛青石的飛鏢乃威遠武館的武器。這武館雖是單獨掛招牌,其實是周府的產業,裡頭的武師大多是周府的護院,還有的就到蘇杭天仙閣擔任保鑣,專門對付鬧事的酒客。」
周文德臉色大變。「袁大人,你不能胡亂栽贓!」
「證據確鑿。本官也查到為武館打造飛鏢的鐵器店了,接下來就是找出幕後主使者了。」袁大人嚴正地道。
永璉收起了玩笑神色,嚴肅地道:「袁大人,你這案子一定得查明白,我一定要知道是誰敢讓我爹餓肚子。」
「卑職遵命。」
「這裡好像沒我的事,我……我回去了……」周文德的紅蟒袍汗濕了一大片,紅色的瓜皮帽更是滲出了一大塊汗漬。
「週三公子,這三百兩銀子要嗎?」牛青石提醒道。
「你不能拿!」夏公明慌忙阻止周文德。「你要拿走了,豈不要我還給姓牛的?!」
牛青石上前道:「夏老爺,您放心,條件很簡單,如果您願意將大小姐嫁我為妻,非但我不跟您拿這三百兩,連方纔的五千七百兩也一併免了。附帶一提,貴府已經扣了家僕三個月的工錢,昨晚有十二位家僕受不了,決心離開,他們願意過來牛家或我的鋪子幹活兒。都是自己人了,我也會幫夏老爺代墊他們的工錢。」
「我女兒值這麼多錢?」夏公明瞠目結舌,心底飛快算了算。
「她是我牛某人的無價之寶。」
「可恨!」周文德聽不進去情意綿綿的話,伸手搶下銀子,一個個扔進懷裡,氣得一張俊臉抽搐個不停。「白白浪費我一桌酒席的錢!」
「什麼?!」夏公明不敢置信地道:「好歹我嫁女兒是大事,你周府大戶人家,怎地這麼小氣,才擺一桌酒席?!」
「我娶的是二房,不必大費周章擺喜酒!」
「你竟當我妹妹是二房!」平日最溫文的夏仲秋生氣了,上前揪住紅蟒袍。「周文德,我們兩家門當戶對,你怎能拿她當小的?!」
「你妹妹不守婦道,又有一雙大腳丫子,我本來就沒想當她是大太太。哼,等我玩夠她了,就將她休了……」
砰!夏仲秋一拳揍上了那張俊臉。
人群大聲鼓噪叫好,永璉愉快地繼續喝茶嗑瓜子,圓餅臉也盡忠職守地站立一邊,老知府嚇得腿軟讓人抬回去,知縣袁大人趕回衙門辦公,牛青石則轉身走進鋪子裡。
那裡,一張含羞帶笑的微紅臉蛋正在等著他。
「瞧你拐彎抹角,黑的都說成白的了,我要跟你學這手段。」
「不行。」擺足了大老闆的臉色。
「才不。我要學,我也要憑自己的本事……」
他關起大門,將所有喧鬧隔絕在外,直接以親吻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甜蜜唇瓣。
*** *** ***
「牛青石好生奸詐!」夏公明氣得在大廳踱步。「娃娃還給他了,店也還他了,他本來就沒損失,為什麼變成我要聽他的條件?!」
「老爺,情況混亂,還有一個王爺在場,你不答應都得答應啊。」
「你說,牛青石怎會認識二阿哥永璉?」
戴管家抹去一把汗水,將四面八方彙集而來的消息整理出來。
「老爺,你該知道,先皇后向來關心農事,曾經錄下兩冊晴雨簿,恢復祭蠶禮,在西苑植桑養蠶,這二阿哥是皇后的長子,頗得皇上喜愛,長到二十來歲,不愛讀經書,就愛讀農書,還在宮裡辟了一塊田,試種各地穀物。正巧牛老闆不只是個大糧商,也對開發新種作物有一套方法,兩人臭味相投,大概就這樣認識了。」
「呵!牛青石的臉面這麼大,竟有二阿哥當靠山。」夏公明撫著鬍子,露出欣喜笑容道:「有這樣的女婿不錯,我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老爺!老爺!」一個家丁跑進來,緊張地道:「袁大人來了。」
「快請。」知縣上門,非同小可,夏公明趕緊整理衣服。
「還有,陳先生也來了。」
「他來幹什麼?」前任知縣很閒哦?
「牛老闆也來了。」
夏公明吼道:「你話不會一次說完啊!」
「老爺的工錢不一次給齊全,小的當然就分次講了。」家丁縮了肩頭。「還有一位牛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