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竣淡眼瞪她。
看來,她是跟他槓上了。
於是,他慢步至她身邊。「怎麼?又鬧脾氣了?」
她還是不吭聲,轉身回到桌邊收拾茶盤後,拎著涼透的茶壺朝房門走——
「從昨天到今日,你已經第二次跟我鬧脾氣了!」雍竣索性放開嗓子朝她背後喊。
織心在門口站住。
他沉下臉。「現在連我問話都不回,你倒越來越會使性子了!」
「奴婢是奴才,即便身子不適,也得幹活。」背著他,她終於答話。
雍竣寒著臉,第三遍走到她身邊。「你是奴才?既是奴才,主子問話就該立刻答話!」
「奴婢不是不答,只是覺得不必回答。」她板著臉,平聲說。
「你『覺得』不必回答?」他嗤之以鼻。「這就更可笑了!」
她抬步,預備跨出門外——
雍竣忽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臂。
他手勁不輕,織心吃痛,眉宇間痛苦一閃即逝,又回復面無表情。
她倔強固執的神態,他看進眼底。
然而她越是如此,他就越加重手勁。「痛就說話,否則,沒有人知道你痛。」他柔嗄地道,意有所指。
織心還是不吭聲,更不叫痛,直到臉色發白。
她如此固執,終於惹他發火!
雍竣的脾氣上來,臉色冷峻。
「說話!」他沉聲喝斥。
織心不開口,不看他。
他沉下臉,捏住織心的手臂把她往自己身上拽!
抵不過他的動力,織心—個站不穩跌到他的懷裡。
她開始掙扎,卻沒辦法掙脫他的束縛,反而被他越縛越緊。
他像在跟她玩遊戲,單手逗耍她小雞一般的力氣,看著她頻頻喘氣,白皙的臉孔因此漲得通紅,額上冒出一顆顆細小汗珠。
最後,她被困在房門與雍竣之間,儘管她已經掙扎得一身汗,他身上的熱度還比她更高,隔著衣衫熨到了她的肌膚上。
「跟我耍脾氣,」一字一句,他壓低聲警告她:「總得讓我明白,是為了什麼!」
織心大口喘氣,瞪了他很久。
「說話!」他又斥她。
沒得到答案前,她知道他不會放手。
於是,她終於說:「貝勒爺要奴婢出去奉茶,是為什麼?」
雍竣冷笑,勒她更緊。「婁陽貝勒的用心,你難道不明白?」
「婁陽貝勒的用心是一回事,貝勒爺要奴婢出去奉茶又是另一回事!」就算難以喘氣,她固執的眼眸仍執著地平視他詭譎的眼神。「請貝勒爺明白告訴奴婢,您的用意是什麼?」
第一次,她勇敢地直視他霸氣的眸子。
被她眸中的某種東西觸動,雍竣瞇眼一笑,放手。「好,那我便告訴你。為了得到你,婁陽竟然願意拿馬市買賣換你!」
聽見這話,織心的心口又懸著。
「這樣,我的用意,你夠清楚了?」他瞪著她,無情地說。
織心臉色蒼白。「奴婢雖是奴才,可奴婢是巴王府裡的奴才。」儘管他的話傷人,她還是挺直背脊,凝白著臉,出言不遜。「貝勒爺可以打織心、罵織心,可是不能把織心讓給其他的爺。」
彷彿她的堅持是個笑話,雍竣嗤之以鼻,反問:「給個理由,讓我信服!」
「奴才知道忠於主人,」織心蒼白著臉往下說:「一旦易主忠心便會敗壞,不像貨物沒有知覺沒有魂魄沒有羞恥,可以任人買賣。」
「嘖嘖,你不但頂撞,理由還冠冕堂皇!」雍竣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我跟婁陽把你當貨品交易,讓你很不高興?」他冷眼問。
織心瞪著前方虛空,不再開口。
雍竣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頷迫她抬頭。「織心啊織心,」他忽然柔嗄地念誦她的名:「你口口聲聲自稱奴才,可你到底明不明白,奴才的意思便是有口不能言、有志不能伸、有怨不能平?」
她眸子顫動,木然瞪他。
他的唇卻貼到她耳畔,嗄聲道:「你不高興,就該明明白白告訴我!因為你那套奴才的理論,我聽不慣、聽不懂、而且根本就不想聽!」話說完,他放手。
織心沒表情。
他冷笑。「虧你冰雪聰明,侍候我九年,最該明白我想聽什麼!但你就是不肯說我愛聽的話!」
她還是沒表情。
「如果你老說這些我不愛聽的話,那我又何必順你的意?」他衝著她邪魅地笑。「拿你換京城馬市的買賣,可是一門千載難逢的好生意。要是不高興我把你當貨品,贈予婁陽,那就說出你的不高興,否則,我就當你願意!」
她瞪他。
雍竣冷佞的眸也回瞪她。
兩人間近得呼息可聞,可誰也不開口,直至屋內變得燥熱難當,雍竣鼻端嗅到織心身上的香氣,繚繞鼻端的幽香擾人,無端刺激了他的耐性!
肌膚相親本來就是一種意志的角力,對男人而言,更是如此。
忽然,雍竣五指一緊牢牢握住她,織心吃驚後退,就被困在房內床柱與雍竣之間……
寂靜時刻,織心聽見自己的喘息。
「你是奴才,」雍竣的瞼孔幾乎壓到她的鼻尖上,他黑沉的眼緊盯著她,粗嗄地道:「別忘了,你也是人。」
織心顫了—下,她困難地吞嚥,拉扯了全身的知覺……
他終於放手,陰鷙的目光仍盯牢她。「給我一個好理由,不然就聽從安排,認命到元王府當你的『奴才』!」
織心不動、不說話。
直到一維竣完全退開。
「我不要到元王府!」她忽然喊。
他瞪著她,等她往下說。
強忍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織心不讓軟弱的淚水落下。「開始是巴王府,再來是元王府,誰知奴才的下個主子會是誰?誰又知道,奴才的境遇會到如何不堪的地步?」
他沒表情,只聽她說。
「是,我是害怕,我是驚慌,我是心亂!」她臉孔蒼白,眼神卻清明堅毅。「既然貝勒爺想聽,我就全都承認!可承認又如何?貝勒爺是主子,做主子當真能明白奴才心底真正的害怕是什麼?或者,貝勒爺想聽奴才說真話,只為了滿足施捨的痛快?但對奴才而言,不管真話假話,在主子面前要說出口的話,一樣都是折磨!」她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