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
「再真情真意的性情,也不及一名奴才能辦的事多。」她再說。
然後,她接著再說:「奴婢去看看冬兒藥煎妥了沒。」話畢,她推門出屋。
瞪著合上的門,雍竣的表情莫測高深。
自這夜後,他竟已不再為難她。
至少,暫時的不再為難她。
*** *** ***
三年來雍竣不曾回府過中秋,今年回來,卻帶嚴重刀傷,直至佳節將近,在織心的悉心照料下,他臂上的傷口才痊癒結疤。
時臨中秋,雍竣三年未歸京城,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北京城,繁華則已,卻無江南鬧市車水馬龍的市儈風味。
中秋佳節之時,京城城西永通橋的夜市上月華明燦,巴王府大貝勒雍竣隨身攜一女婢一侍從,行於永通橋上品味京城的佳節風光。
織心隨主子出門,依舊身著紅衣、頭簪紅花,如常打扮。
至永通橋上,人潮擁擠,雍竣與侍從步行較快,織心隨行在後,不久便與主子走散。
既已走散,橋上中段又人滿為患擠得水洩不通,織心難以追趕,只能停在一處繡畫攤前,稍事喘息。
靜下心後,她看見攤販擺了一地的繡品,樣式有奇特也有古樸,個個繡工精緻美觀。織心見到一隻蓮花荷包,好像小時中秋佳節,爹爹帶她上街買給她的荷包,於是她問小販:「這個荷包要幾文錢?」
那小販見到織心便呆住,驚駭於眼前該名女子的美貌。
旁邊另有一名男子,與荷包販子一樣,見到織心的美貌,驚為天人。
「這個荷包要幾文錢?」織心再問一遍。
小販勉強回神,澀聲答:「姑娘想要,十文錢就好。」
織心掏出銀子準備付錢,身旁一名男子,忽然搶先將十文錢給了小販。 「我替這位姑娘付這十文錢。」
織心回頭,看到一名玉帶纏腰的英俊青年,正對她微笑。
她不笑,把自己手裡握的十文錢,放在小販的攤子上。「這是十文錢,我付了。」錢放下,織心取了荷包就走。
「姑娘慢走!」那男子追上來喚她。
織心不理,逕自前行。
「姑娘,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大步追上,攔住她的路。
「公子看似不像登徒子,何以如此冒失?」路被擋了不能行,她冷著臉說話。
男子笑出聲。 「在下承認唐突,不過姑娘生得如此貌美,卻一個人行走於永通橋上,不禁令在下憂心你的安危。」
「感謝公子,小女子不是三歲小兒,會看顧自身安危。」話畢,她打算繞過他。
婁陽貝勒還是出手擋人。「姑娘,看在在下至誠至意的薄面上,請問芳名?」
她抬眼看他,淡道:「公子,請讓路。」
「姑娘,請問芳名?」他執著。
她冷淡,他的眼神就越發狂熱。
織心深深吸一口氣。 「緣僅一面,何必執著?公子讓路吧!」
「在下一見姑娘就知道,你我不會僅有一面之緣。姑娘,請問芳名?」他三問。
織心凝眼看他。
他熾熱的眸子定定地回望。
「柳織心。」
為免煩擾,她告訴了他。
繞過他,織心頭也不回地往前行,尋找她的主子。
婁陽貝勒轉過身,眷戀地盯著柳織心的背影……
初次見面,她的美貌吸引了他。
與她說話,她的氣質更是深深迷住了他!
第三章
直至下了永通橋,雍竣才發現織心走散。
「她沒有跟上?」他問侍從。
「奴才以為織心姑娘一直跟在後頭,誰知一回頭就不見人了。」侍從答。
豈知侍從話才說完,雍竣已見到匆匆下橋的織心。
他靜立,不迎上也不招呼。
織心張望尋找了片刻,才見到她主子俊美陰沉的瞼孔。
「奴婢不該走慢,應該跟上貝勒爺。」她認錯,先說自己不是。
雍竣定眼看她半晌,然後冷聲道:「走慢了就該開口喊人,先跟不上,再道自己不是,總是嫌遲。」
織心胸口一緊。「是。」垂眼答是。
「幹什麼?不分辯也不說話,索性也不解釋了?」他挑眉。
「奴婢的錯,不必解釋。」
「是不必還是不想解釋?」他沉眼。「你覺得我無理?」
「奴婢不敢。」她平聲答。
「不敢?」他冷笑。「再說不敢,你就是犯了天大的膽子!」
織心閉嘴不再說話。
他盯著她,如狼似虎的眼,像掠奪又似砍殺,把她割成一片片……
他始終嚴厲的對她。
非但不苟言笑,而且骨裡挑刺。
織心不明白,他為何處處針對她?
到最後,她說什麼都不是。
三年前他雖已如此,可也沒這麼緊迫盯人,如今他更成熟陰沉,卻待她更嚴峻苛刻。
侍從見氣氛僵了,神色略顯不安。
「大貝勒!」忽然一名玉帶纏腰的男子,上前與雍竣拱手寒暄。
雍竣回頭,寒漠神色已轉變。
「婁陽貝勒!」乍見故舊,雍竣笑酬。
織心見他轉臉速度迅速,卻不吃驚。
雖則,她不討主子的歡心,可他的性子,她自信摸得清楚。
雍竣是個雙面人,從不顯露情緒,越是遠不及邊的人他越是笑酬。
「年前在江南匆匆一會,如今一年不見,大貝勒何時返京?」婁陽問候雍竣,眼角情不自禁,瞟向站在巴王府大貝勒身後的織心。
雍竣沉眼,看穿婁陽居心,實則,婁陽也不欲掩藏。
「年前返京,受了傷,所以未過府登門拜訪。」雍竣客套。
「哪裡,若知大貝勒返京,婁陽該當過府拜訪,謝過大貝勒牽線江南茶幫,成全婁陽的生意。」婁陽客套回敬。
雍竣撇嘴。「婁陽貝勒,中秋佳節出府賞月?」
「是。」婁陽直眼看織心,索性坦蕩。
「婁陽貝勒好雅興。」雍竣漫聲道。
「哪裡。」他不但看織心,還對她笑。
「婁陽貝勃今夜胸懷舒暢?」雍竣漫聲問。
「正是。」佳人不笑,他也自得其樂。
「婁陽貝勒看夠了吧?」
「不夠——」
婁陽一愣,笑臉狼狽。「大貝勒見笑。」他竟不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