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亭會照顧紅豆繡莊的生意。」
「紅豆繡莊不是芝蘭亭的,紅豆繡莊就是紅豆繡莊,紅豆繡莊的繡品賣給芝蘭亭,但是紅豆繡莊並沒有賣給芝蘭亭。」織心一字一句地道。
她要綠衣人理解,這其中的差別。
「你一定要回去?」
「對。」織心毫不猶豫。
「那麼,我要派人保護你。」
「我不需要——」
「從你我合作這刻開始,你已是我芝蘭亭的財產。」綠衣人冷酷地道:「只要是芝蘭亭的財產,就要接受芝蘭亭的保護。」她堅定的語氣不容分辯。
織心不再說話,歎口氣,她自忖可以在這一點上妥協。
然而,與芝蘭亭合作,究竟是對是錯?到了這個時候,織心仍然無法釐清。
「我也有一個問題。」綠衣人忽然說。
「什麼問題?」
「你為何答應?」
「因為你希望我答應。」
「如意軒也希望你答應,但是你沒有答應。」織心淡淡地笑。
「是,因為我是為了你而答應的。」
「為了我?,」「為了你說的那句話。」綠衣人瞇眼,回想自己曾經說過什麼話。
「「因為我不願意」,所以你帶我走。」織心告訴她。
綠衣人定定地回視她,兩人相望無語,彼此卻已瞭解對方的心意。
稍後,綠衣人對織心說:「你該回紅豆繡莊了。」
第七章
「你為何阻止我?」陰濕的冷窖中,一名男子質問綠衣人。
「因為您說出「這壓抑已太長久」七個字。」綠衣人恭敬地答。
男子眸光乍冷。
「因為這七個字,倘若您在那裡要她,事後,您必後悔。」綠衣人又說。
「我為何要後悔?!」男子冷怒。
「既已如此壓抑,若未經過深思而行,您必後悔。」綠衣人再說。
男子寒視她。「用得著你來教我?」綠衣人低頭。
她該說的話已說完,現在,任憑處置。
男子冷看她片刻,才低緩道:
「你的任務,是保護她。」
「是。」
「你不多事,而且話少,所以我命你保護她。」
「是。」
「多事的人,通常死於非命。」
「是。」
「話多的人,通常最快沒命。」
「是。」
「今天你不但多事而且多話。」
「是。」
「再犯一次,拿你的死屍來領罪。」這話比地獄的寒焰還冷。
「是。」
綠衣人雖是個女人,然她仍面無表情。
她只是一顆棋子,一顆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服從與聽命行事,便是她的命運,生下即已注定的命運。
她從不多事,也從不多話。
今天是出生後頭一回多事,也是出生後頭一回最多話。
但今天,她的主子沒有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會記著,從此不可再多事更不可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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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心回到紅豆繡莊,卻看到大白天的繡莊的門已關上,田七坐在店內百無聊賴,閒來無事拍蒼蠅。
「為什麼把店門關了?」進門後,織心問田七。
「姑娘出去一天一夜,難怪不清楚!」田七瞧她一眼,回答的聲調也是懶洋洋的。
「我該清楚什麼?」
「姑娘沒瞧見嗎?繡莊門前站了兩個黑白雙煞,昨天與今天,這兩個瘟神不僅嚇跑所有客人,繡莊只要一開門,這雙煞就進門來要吃要喝,應付不好還得小心拳頭,這樣咱們繡莊還開什麼門?」田七道。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報官了嗎?」
「官?」田七嗤哼一聲。
「在這蘇州城的地界,官哪裡敢管如意軒的事!」
「如意軒?」織心眉心深鎖。
「你確定那兩名惡煞是如意軒派來的?」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難道就沒人能治如意軒?」
「跟如意軒作對,本來就不聰明。」田七冷著臉答。
織心知道她拒絕如意軒一事,田七並不高興。
「不能這樣下去,繡莊還是得開門。」織心說。
「開門?」「對,去把門打開,繡莊得做生意。」織心堅持。
「莊內人都散了,只剩兩個繡工,做什麼生意?」田七道。
「人散了?」「對,沒生意可做,我就叫他們回家,要不咱們還得付工錢,坐吃山空,那怎麼成?!」田七道。
織心沉下氣,她知道對田七生氣沒有用。
「立刻去把人找回來,明天就開店門。」她只對田七這麼說。
「可是——」「就這麼決定了。」她堅定地道,然後就轉身進了內堂。
田七瞪著織心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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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明。
黑影映在白紙窗格,襯以慘澹的月華,格外沭目驚心。
殺手已震斷門栓,走入屋內,本是輕而易舉之事,然而太輕易的事情,總令人覺得不安。
因為不安,殺手回頭望了眼屋外。
屋外無人,沒有動靜。
殺手暫時放心,悄聲掩至床前……
床前人兒窩在被中,殺手咧開嘴,露出猙獰的笑臉。
他已聽說,床上是個美人,是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美女。
不管是不是殺手,他是男人,男人總喜歡美女。
何況他是殺手,染指他的獵物,只是殺人的紅利。
人兒睡得很熟,全然不知厄運即將降臨,殺手終於伸出魔爪,掀開紅被—床上沒有美女,只有假人。
殺手知道中計,轉身奔出屋外—然屋外已有人守株待免。
紫衣人在屋外等候了一夜,他也是殺手,是奔竄如風的紫影殺手。
紫衣人出手凌厲陰狠,殺手抵擋不了紫衣人,且戰且逃,在關鍵性一擊之時,殺手撕下了紫衣人的衣擺一角。
紫衣人沒有去追逃命的殺手,他走進屋內,跟殺手一樣掀開床上的被子。被子裡當然沒有人,只有假人。
紫衣人站在屋內,凝立片刻。
半晌,紫衣人終於出屋外,躍上了屋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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