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就像一把剪子,切開了她的心。
「少福晉剛進府,她要的是丈夫全心全意的愛,我娶她,就必須疼她,不能辜負她。」他再說。
織心不說話,她木然瞪著虛空。
這樣的話,一個男子,正在講給愛他的女人聽。
女人聽著,疼痛的傷口又被撕裂,但她還是要聽,因為這是男人說的話,這話她本能得到,卻是她不要的。
「倘若我娶的女人是你,也會對你最好,給你最多。」他盯著她,瞇眼。「但我要娶的女人不是你。」他說。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
她知道他的意思,清楚他的打算。
她不能留著。
她不能留在這裡,卻選擇做一名旁觀者,就算他同意,他的新娘不會允許,也不必允許。
「奴婢明白了。」她終於說。
她的聲音很淡,然一字一句,如敲在荷葉上的水滴,清脆見底。
他沒有再多說一句,也未再停留。
他離開了,就像來的時候那樣突然、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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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大壽後不久,織心跟隨嫁出門的格格,一起到了玉王府。
來到玉王府不久,樹頭上的嫩芽就萌發了,今年春日來得早,織心的日子卻過得慢。
她的活不多,因為格格大多時候不需要她侍候。
「你有兩隻手、兩條腿,我也有兩隻手、兩條腿,你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巴哥是這麼對她說的。
因為主子不需要時常侍候,所以日子過得慢,日子過得慢,總得想法子打發這度得太慢的日子。
於是織心整日有半天的時間在刺繡,因此,她的繡工在這段日子裡又精進不少。
巴哥來看她,見到她的繡品,愛不釋手。
「你才是蕙質蘭心!不僅蕙質蘭心,織心,你還是才女!」手裡握著荷包,巴哥天真爛漫地笑著,誇獎她。
於是,織心把荷包送給了她。
又過半個多月後,玉貝勒召織心到堂前,他有話對她說。
「本來這事要讓哥兒告訴你,但我怕她說的不清楚,並且,這件事由我來說,會比較容易。」玉貝勒道。
織心聽著,她沒有開口。
「往後數年,我要帶著哥兒遊歷大江南北。」他頓了頓,然後往下說:「這遊歷沒有時間、沒有目的限制,隨興之所至,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明天不知道後天的事,所以,不方便帶著你。」織心還是聽著。
「並且,未來我將帶她回撫順,也許不再回京,然而你自小長在京城,既然如此,我與哥兒決定,讓你贖身,往後你不再是玉王府的丫鬟,你已自由。」聽到這裡,織心怔住了。
半晌後,她才說:「貝勒爺與少福晉要出府遠遊,奴婢可以留在王府等待,貝勒爺決定帶少福晉回撫順,奴婢也可以一同前去——」
「難道你不願贖身?」他問。
「奴婢沒有錢贖身。」織心答。
過去她在王府領的月例銀子,全都送給了爹爹,她自己沒留下多少,只有幾兩碎銀子。
「我不需你的錢。」玉貝勒道。
織心等著他往下說。
「我見過你給哥兒的繡品,秀雅不俗,巧手天工,精細令人歎為觀止。」玉貝勒又道:「你能畫能繡,這樣的才華不該被埋沒。你應當到江南去,拜會老師,請求點撥,不日繡藝必當會再有精進。」
「奴婢不明白貝勒爺的意思。」她怔然問。
「我在江南有所繡莊,紅豆繡莊,我需要一個能信任的管事,你既然願意離開京城隨我與哥兒一起前往撫順,倒不如往江南,為我掌管紅豆繡莊。」
「這與奴才贖身,又有什麼關係?」織心說:「何況,奴婢從未離開王府,沒有經營管理的經驗。」「
你為我掌理繡莊,我給你三年時間,三年之內,只要繡莊經營步上正軌,年有餘利,你就能贖身。」他頓了頓,然後說得再清楚一點:「換言之,一旦你開始為繡莊牟利,就算為自己贖了身。」織心屏息,她承認心動,但是也惶恐。
「不僅如此,」玉貝勒繼續往下說:「一旦繡莊開始得利,每年我還會分你一半利錢,讓你成為繡莊名副其實的半個主人。」
這條件如此動人。
然而偌大玉王府內,能幹的奴才比比皆是,為何挑中她?她眼底寫滿疑惑,玉貝勒當然看得出來。
「剛才我說過,已見過你的繡品。想要成為繡莊的管事,這人不僅要得我信任,還要能繡有天分,才能為繡莊營造新意,培育人才、承先啟後。況且我已觀察你數日,你行事機敏、細心,謹慎、聰慧,在在皆為不可多得的條件,所以我要用你。」這一刻,織心的心在狂跳著……
這是個誘人的機會!當初她曾經羨慕過孔紅玉,而現在就在她面前也有了一條道路,一條讓人驚喜又讓人忐忑不安的道路。
往後她可以不再是困居的小鳥,只要她肯抬起腳、跨出去。
然而,對於從來不曾預期過人生會如此變化的織心,那不可預測的未來即便佈滿憧憬,卻也突然得令人忐忑不安。
「你還沒回答我,你可願意?」他問。
「奴婢八歲為奴,充其量也只能做好一名奴婢,貝勒爺為何能相信,奴婢可以經營繡莊?」她必須釐清心中的疑問。
「我知道你不能。」他對她說:「但繡莊遠在江南,我眼不能見、手不能管,因為如此,用人首要唯德,即便三年後你還不能讓繡莊得利,我也相信你已盡全力。所以,我願意讓你一試。」因為這番話,織心眸中有了隱約的光。
「我已解答你心底的疑問,現在,你願意嗎?」他再問一遍。
這回,織心終於點頭。「奴婢願意一試。」她笑了。
玉貝勒也笑了。「那麼,從你願意這刻起,你就是紅豆繡莊的半個主人了。」他說:「從今而後你要管事,肩上有莫大責任,你明白嗎?」「我明白。」織心沉穩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