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冰潛——他親自下。杜雪薇往單椅落坐,幽幽出神。
「我覺得理帆真的滿慘的……」巴昂的嗓音繼續著。「這也沒辦法——誰教他睡了你,得罪你父親……聽說你那時候還未成年呢——」
杜雪薇猛然抬頭,看著巴昂。
有那麼一瞬間,巴昂覺得她有點凶,像要打他似的。「我記錯了嗎?」他無辜地問。
杜雪薇站起身,變換表情,勾著唇笑。「沒有。你記得很對,真慶幸你受的傷沒影響到記憶。」她站起身,往艙門定。
「款——」巴昂伸長手,只抓到一把空氣。「找還沒說完呢……」移動腳步,跟著她出醫療艙。
廊道上有種轟轟聲,像是船艇的巨大葉輪在轉動。巴昂的嗓音聽起來帶著空蕩感。他話很多,叨叨絮絮,像回音,一路跟隨她出船艙,閒逛至主甲板。
「老巴!你沒問題了啊?」
甲板上的NUVO看見巴昂頭上的繃帶拆掉,紛紛揚聲。
「沒問題、沒問題。」巴昂回答著。
「無國界小姐醫術高明。」蹲在地上鋪塑料墊的傢伙豎起拇指。
有人在清理一口掛了海草、淌著水的大箱子。杜雪薇走過去,看著一隻奇怪的水生物從箱子鎖孔跑出來。「這是什麼?」
那像磷蝦外形的生物順著水流往甲板邊緣,重歸大海。
「我們剛剛吊上來的。」清理箱子的NUVO回道:「早上找到的……可惜不是裝金幣,理帆老大說應該是餐廚具箱。沉船進水時,他們會把不重要的東西沿途拋棄,以減輕負重……」他解釋得很明白。
杜雪薇斂眸頷首。這些她都知道。
「好了啦,不用你多說。」巴昂阻斷小伙子好意殷切的說明,搶道:「這位無國界小姐,可是大老闆的女兒——」
「大老闆?!」
「海神?!」
一串驚呼。「她是傳說中的公主!」
組織裡的老前輩偶爾會提及「涅普圖公主」什麼的,原來真有這號人物,而且,前一陣子他們都在Eye contact裡與她喝過酒,試圖把她灌醉……真是糟糕!
「對不起、對不起……」一堆人猛鞠躬。
「他們幹麼說對不起?」巴昂撫著下頻,滿臉疑問。
杜雪薇沒說話,眼睛看著難得的夕光西斜。這個奇妙的地區,海霧都往陸地漫,每天過午,海象良好,陽光劫雲地劃出一片碧藍天空,幾乎讓人忘卻終年的低溫峭寒,海面鑲卷紲藍波紋,遠處有不少船影飄蕩。
「後理帆上岸去嗎?」她問。
「理帆老大去接人。」好恭敬的答話語氣。
杜雪薇紅唇微挑。「誰要來?」該不會是父親來巡視吧?
搖搖頭,年輕NUVO說:「報告公主,小的不知道。」
杜雪薇呵呵笑了起來。這些生手NUVO撈寶火候不足,倒很會耍寶!
「應該回來了……」巴昂探出手,指著漸行漸近的船影。
是父親嗎?杜雪薇辨識著快艇上的乘客。如果是父親,她要慶幸理帆三個禮拜前弄走的潘恩·威爾森尚未回返。
「來了!」巴昂迅速走向船舷側甲板。
杜雪薇也過去。快艇正好駛入停泊處,引擎聲停止,兩道人影步上舷梯。
「雪薇!」她還在船上,使他有些驚訝。
「幹麼這麼驚訝?」杜雪薇歪歪頭。
「這位就是人們傳頌的『雪中薔薇』、『涅普圖公主』?」後理帆後方跟著一名嬌美女子。
後理帆回過神,手往後輕扶一下女子的肩。「上甲板再說。」
女子一身優雅裙裝,沒有過於厚重的御寒衣物,彷彿,她長期住在這裡,早已習慣氣候,溫婉的笑容一點也不因寒冷而僵硬,登起樓來更是輕盈,神采飛揚,窈窕身形擦過後理帆的胸膛,逕自上甲板。
杜雪薇盯著掠過眼前的身影,愣住久久。
巴昂的聲音在說:「是你來了呀!我心感溫暖……」
女子笑聲銀鈴。「我聽理帆說你受傷了——」
她叫他「理帆」。
杜雪薇聽著背後男女的腳步聲遠離,美眸對向走上舷梯的後理帆。光影閃晃,他的身影映入她眼簾。
「她是誰?」絲毫擋不住,情緒莫名的嗓音衝口而出。
後理帆眸光閃了閃,沉定。「若蘇嗎?」
他叫她「若蘇」。
「她是誰?」問第二次,就多了理直氣壯。「她上涅普圖水下與航海組織的船艇幹麼?」他們叫她「涅普圖公主」!
「若蘇是海洋考古學家。」後理帆答道。
「考古學家?」杜雪薇挑眉。「很美麗的考古學家嘛……」說著,她回身走往主甲板。
後理帆瞅著她直挺挺的背影,左頰畔的酒窩淡淡浮現,他掏出煙盒,走向通往上層露台甲板的樓梯口,落坐在木階上,抽著煙,視線對住甲板上的人兒。
杜雪薇以一種監督的眼神,看著若蘇打開那口箱子——裡頭果然是餐具,有些已經破裂。
「小心些,完整的放一邊,碎裂的不能丟,這些全是骨董……」若蘇指揮著年輕NUVO把瓷盤、瓷碗、刀叉……分類擺在塑料墊上。
杜雪薇在若蘇身旁繞來繞去,重複一句:「這些全是骨董?」
「嗯,」若蘇抬眸對她微微笑,不介意她干擾似的行為。「這些是屬於——」
「屬於涅普圖的骨董。」杜雪薇打斷若蘇的嗓音,也對她微笑,然後,纖手直接拿起一個盤子,回頭望住後理帆,說:「我要送給流遠——他最喜歡骨董,一定會很高興——」
「你不能拿走這些。」若蘇搖頭。
「我當然能。」杜雪薇說了句,拿著盤子,就往側甲板走。背後傳來女子叫著——
「理帆……不能讓她拿走……」
然後,腳步聲趨來。
她越走越快,依然被他拉住。
「雪薇——」
她回頭,馬上搶話:「你真的一點也不把爸爸放在眼裡——又是社會生物學家,又是考古學家,還缺什麼?」美顏冷凝,直視他的眼睛。
後理帆看著她,沉吟了一會兒,說:「就缺一個長駐醫療艙的全科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