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典型的杜雪薇風格。
後理帆看了好一會兒,伸展四肢,順手將女性底褲放回禮服旁,翻身下床,將放在床尾凳的夾褲一件一件穿上身,長指扒了扒凌亂的髮絲,旋足移往窗台前。
拉開遮光簾,外面漫著霧。這個寒冷的地區,不是霧就是雪,少見妍暖,莫怪這旅店叫「等待太陽」。
天空像少年蒼白的臉,從旅店十三樓眺望下方街道,感覺是荊棘海淹上了陸地,一片淼茫、渾沌。
海霧流竄,行人渾身厚重的御寒衣物,有的連臉都蒙了起來。只有那名穿著男性風衣的女子,衣擺下露出—雙鮮紅細跟鞋和白皙的腳踝,她的模樣很性感,長髮亂亂的,站在街邊,不時回首仰望後方高樓建物,紅唇意味深長又神秘地彎了彎。
真好。後理帆投宿的旅店就在無國界慈善組織行政中心對面,與她住的宿舍隔一條街,她有時間回去換個制服,趕上開會時間。
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杜雪薇穿越八米寬的街道。車輛零零星星,安全得很。
一台彩繪怪異的輻斯T2以極緩的速度行至路旁,對著正走過行政中心門前廣場的杜雪薇按喇叭。
「雪薇——」T2的駕駛,搖下車窗,喚著她的名。
他已經好久沒這麼喚她了,她想多聽一會兒他的聲音。
杜雪薇放慢行走速度,但不回首,眼睛看著廣場上巨大的綠色羽毛——那是一座以組織徽幟為造型的建物,由特殊陶瓦、鋼塑搭築,從半空斜傾至地面,有人說立在廣場中央像遮擋冰雪的屋頂,她倒覺得是朝地面擱淺的空中船艇。
「never down to earth——」幾個字不由自主地流瀉出來。
那是加汀島著名的夜潛俱樂部——
他與她初遇那晚,她跟著他回家。他並沒有意思要跟她一夜情,但她一開始,就不打算放過他。
他們——幾乎是——手牽手,一起定過海邊。
幽藍的夜海鑲了一弧銀白,漫過他們的腳板,鞋都濕了。月輝中,她的頭髮閃著栗色光芒,兩隻手拉著他的左掌,腳步拖慢。「不要走那麼快——」
「放開我的手,你自然可以慢慢走。」他回答她。
年輕臉龐掠過一抹惡作劇的笑,她兩手用力一捏,故意抓得更緊。「沒人能命令我。」
就是這樣,他們相遇不到三小時,根本稱不上認識。她已在他面前,把叛逆的人格特質展露無遺。
「嘿,我們來裸泳吧!」
他頓住腳步,回身看她。
她在微笑,眉梢挑得高高地,一副自認為想到妙點的表情。
他也笑了,可那俊逸飛揚的神情很短暫,教人不及欣賞,只聽到他的嗓音傳出:「你說你叫『杜雪薇』?」
一雙靈動的栗色瞳眸眨了眨。「後理帆。」她對著他叫道,嗓音清亮得如飛旋的泡泡,有那麼點俏皮、那麼點柔美與嬌膩。
他審視著她,發現她的眼睛與髮色相同。他慢慢舉起手,摸她的發,她沒閃避。
「你多大?」他問她。
她握住他的手,笑著。「夠大了。」她將他的手往自己頸項移,撫過鎖骨,停在胸前。
他俊臉深暗,下說話,等著她繼續動作。也許,他以為她應該有點害怕,並且懂得收斂,偏偏,她說:「never down to earth——」美眸看丁看他的臉,又掃視他身上的T恤,銀鈴笑聲自彎抿的唇角逸出。「一直在高潮之上、一直在高潮之上……」她跳起舞來,在沙灘上輕盈躍動、轉圈。
他追她,將她抓住。兩人站在沙灘上,眼對眼。
潮來潮退,夜風鐮刀刮落長在懸崖岬角的野花,鮮紅落辦隨海濤翻捲,湧起一陣浪泡街上沙灘,留下雪白細沫。
他垂眸,看著她腳邊濕潤冒泡的貝殼沙地,挑挑唇。「要裸泳,還是跟我回家?」
這時,她才遲疑了一下,鬈翹的睫毛低斂著,朦朧的眼神也往下瞅。「好像有點冷……」她慢悠悠地仰起臉龐對上他,說:「Light my fire——」
點燃火,後理帆叼著煙,離開窗邊。站在床畔抽了幾口,把煙擱在夜燈桌的煙灰缸,他拿起床上的女性衣物,收進衣帽間。
掛大衣的架子上,她的長外套還在,倒是他的風衣不見了。
後理帆將杜雪薇的Nina Ricci禮服掛好,找了件防水短夾克,定出衣物問。門鈴正好響起,音節很規律,每一聲都間隔三秒,不急不躁,訓練有素。他穿好外套,取回擱在煙灰缸的半截煙,慢條斯理走出臥室,行經起居客廳,去開啟房門。
兩名旅店的女員工推著工作車,站在門前,說:「早,先生——」
「今天下用整理。」後理帆關上房門,吐了口煙,將煙蒂丟人工作車的清潔箱,照例給了小費,才離開。
兩名女員工幗視一笑。整理這位黑髮帥哥的房間,原本就輕鬆。他不像其他男住客一樣,每天帶「O邊境」的小姐回來開性愛派對,弄得房間又亂又髒。他住在這兒幾星期了,生活作息很規律,根本是個模範客人。今天,什麼事都不用做,又賺到他給的優渥小費,真是開心。
*** *** ***
紅唇噙著笑,杜雪薇聽著男人聲聲呼喚的嗓音逼近。
「雪薇、雪薇……」
明明不是後理帆,她卻想起那一年在加汀島的事。昨夜如夢般的重逢,真是美好,狂喜的餘韻直到現在仍包圍她。她好久下曾這麼快樂了,男人的呼喊傳進她心底,昨夜的愉悅在她身體延續著。
一隻大掌抓住她的手腕,伯她消失般地緊緊車握她。
「雪薇,我在叫你,你沒聽見嗎?」
杜雪薇轉過身。穿著制服的男人拉著她柔荑,與她站在綠色羽毛的遮蔭下。看見男人皺眉的俊顏,她有些得意。「怎麼是你,流遠?!」故作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