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要是這裡也撞出血口——」伏鋼指指自己的右額,「會不會有什麼要緊?還是有可能傷得很嚴重?會不會撞出啥毛病——」
「將軍,您小聲點,別越說越激動,會吵到她的。」軍醫趕快按捺伏鋼的情緒。
奇怪,年輕姑娘明明是傷在腦後,將軍怎麼會問傷在右額際的傷勢呢?
「您這樣說老夫也不確定,但只要是在腦袋上的傷口都有其危險性,弄個不好失明失智失憶都有可能,萬一傷勢過重,失去性命也——」軍醫馬上識相閉嘴,因為伏鋼聽著聽著,整張臉都猙獰起來,掄握成舉的雙手跳動著一條又一條的青筋。
伏鋼!你幹嘛不自己拿腦袋去撞柱子撞桌角撞牆壁,你腦袋硬得跟鋼鐵沒兩樣,多撞幾下也不會死,你卻失手傷了李淮安,你個豬腦袋——
「將、將軍,您不用太擔心,我瞧這名姑娘只是外傷,休養幾天就能恢復大半,您放寬心……」軍醫以為伏鋼是擔憂這名年輕姑娘傷得太重,所以連忙安慰他。
「也對……如果有什麼緊急情況,穆無疾應該會告訴我。他明明說沒什麼大礙……」伏鋼與軍醫雞同鴨講。軍醫說的是此時躺在布榻上的年輕姑娘,伏鋼腦子裡想的卻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那一個。
「將軍,人就交給你照顧了,她若有任何犯燒現象,趕快通知我一聲。」
「咦?什、什麼?!」伏鋼看著軍醫伸伸懶腰往帳外走掉。他也忙了兩夜沒睡好,現在他得去補眠一會兒,不然若他也倒下,這麼大群的傷患如何是好?
呿,他哪會看顧什麼病人呀?!
不過年輕姑娘實在是捉得他太牢,他也沒法子甩開她走人……他現在著實是怕死了「女人」這種生物,她們柔弱得不可思議,他不知道怎樣的力道待她們才叫「輕柔」,他以為自己只是輕輕一握,就極可能在那纖細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紅痕,萬一他使力扳開年輕姑娘的手,會不會將她的手指給拗斷?!
歎口氣,伏鋼認命坐直身,盯著年輕姑娘已經拭去血污的容顏。
對了,李淮安的鼻子好像比較挺一點,眉與眼的距離遠一點,睫毛長一點,唇色紅一點,漂亮一點,可愛一點,慧黠一點……
*** *** ***
「我……我是誰?」
泫然欲泣的美眸充滿著不確定的迷茫及惶恐,她來來回回看向軍醫,再轉向小兵官,最後落在伏鋼臉上——呀,這張臉她有印象,她在迷迷糊糊裡一直都看見他,他極其溫柔地坐在榻邊看顧了她一整夜,她雖不識得他,但他應該是她很重要的人吧,否則誰會如此有耐心地對待她?
思及此,她下意識就往伏鋼那兒靠得近些。
「真是好問題。誰知道你是誰呀?!」小兵官聽她這麼問時,哭笑不得。
「嘖,傷及腦,恐怕是後遺症了……」軍醫想進一步替她再診診脈,她卻乾脆躲到伏鋼寬闊的背後去,只露出那雙害怕人的大眼。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會是喪失記憶吧?!」
「看起來……似乎是。」軍醫好遺憾地道,先瞧瞧伏鋼,再瞧瞧年輕姑娘,「而且她好像把將軍當成了親人。」
「別開這種破玩笑!你快點將她治好!」伏鋼一把將藏在身後的姑娘揪出來,她吃痛抽息,他嚇得趕快撤回手——她最神似於李淮安的就是那對微蹙的眉,見眉心皺痕一生,他連帶揪了胸口。
「可她很怕我呀。」軍醫無奈聳肩。「將軍,您問她些什麼吧。」她現在似乎只依賴他。
「問什麼?」
「問她姓氏、家住哪兒、家裡有誰、幾個兄弟姊妹……隨便什麼都問,我聽聽她的失憶情況是否嚴重。」
伏鋼回頭對上她仰視著他的小臉蛋,他覺得額際有些痛——麻煩事呀,唉。
「你姓啥名啥?」
她眨眼的模樣天真無邪,爾後搖搖頭。
「家裡有幾個人?」
她眨眼的模樣年輕可愛,繼續搖搖頭。
伏鋼望著軍醫,軍醫回他一個不容樂觀的苦笑。
「她既然是村裡的傷患,應該就是這村子的村民,找個傷得不重的病患問問這姑娘的來歷。」伏鋼交代小兵官去辦這事兒,他說完就準備起身去忙正事,孰料年輕姑娘膽怯地捉緊他的衣裳不放,他才站起,她也跟著要站,但螓首難忍的刺痛讓她又雙腿一軟,跪坐了回去,只是箝握的柔荑說什麼也不肯鬆開。
「你放手啦!」伏鋼想將衣裳從她手裡搶回來,但……他還沒弄懂得用多大的手勁才適合,偏偏小兵官和軍醫都是一臉看好戲的態度,讓他一臉火大,「你們還看啥?不會過來幫我嗎?!」
該死的,那個年輕姑娘雙臂直接從他腰後環來,纏抱在他身上,不願被他拋下,全心全意依賴著他。
「將軍,我們無從幫起呀。」軍醫愛莫能助。
「我幫得上忙。」小兵官就明顯有義氣許多,不枉費伏鋼向來將他當成親兄弟,他咧開青澀男孩的笑,「我去替將軍你問問這姑娘的芳名——」語畢,他一溜煙的跑了。
「喂!」吼不回小兵官,伏鋼挫敗低狺。那雙小手努力想在他胸前交疊在一塊,但卻環抱不了。
「將軍,您姑且忍耐片刻,她現在情緒很緊張,失憶會讓人惶然害怕,此時我們更應該體恤她、安撫她、關懷她,若是將她從她目前最信任的人身邊扳開,恐怕會對她的傷勢造成更糟糕的影響。」軍醫根據行醫經驗提出說法。
「你的意思是叫我就這樣讓她抱住不放嗎?!」
「將軍,音量壓低,她是病患。」
「娘的哩……」伏鋼咬牙低咆,「總不能叫我帶著她去探敵情吧?!」
「眼下的情況似乎只能如此了。」
「成何體統!」
「將軍,您這句話用得真好,時機很恰當,您越來越厲害了!」給他拍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