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個「命」裡,穆無疾動了手腳……此時當然不能說。
「你——」
伏鋼已經夠火了,聽穆無疾說到東鄰國那隻畜生不懂憐香惜玉,腹內一把火幾乎燎原!
「不過還是有方法挽救的,端看你肯不肯犧牲了。」穆無疾道,給了伏鋼一線生機。
「我?還有什麼方法是我能做的?是不是要我潛入東鄰國將那隻畜生給暗殺?我做!」伏鋼想也不想地道,而且頗有穆無疾一點頭,他就立刻殺去做的高亢氣勢。
「伏鋼,你若娶她,不就輕鬆了事?」
「呃?!」高亢氣勢瞬間消滅殆盡,只剩下癡呆魯男人一隻。
「只要對眾人說,你與十八公主老早就互有愛意,甚至已私定終身,那麼將十八公主留下就不是難事了。」
伏鋼的回答卻只是尷尬撇開頭。
「怎麼?很困難?」
「就不能讓我去宰人了事嗎?」只要把想和親的那傢伙做掉,理所當然不用送人去和親。他覺得他的提議比穆無疾好。
「伏鋼,你到底有沒有喜歡十八公主?換成任何一個男人,正面臨這種抉擇時,都會毫不考慮選擇我的方法。」此時不英雄救美,更待何時?
「這……我也不知道啦!我是不想讓她去和親,但叫我娶她,嘖——」
「這聲『嘖』的意思,就是代表你不願意?」
「好啦,我坦白說了啦!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那麼的……美好,應該要找個像你這種類型的男人才合適,我不行,我不想害了她!」這是伏鋼頭一回在穆無疾面前坦承心意及心裡纏成好幾個死結的介意,「她要人小心捧著,像個瓷娃娃一樣,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摔破,我卻是不懂得溫柔的粗魯人,我吃的是粗食野菜,穿的也不過是能御寒的衣料,我甚至還很討厭讓人伺候東伺候西,她跟著我也要吃苦的——她愛下棋,我不懂;她愛彈琴,我也不懂;她吟詩作對,我更是半句也跟不上。就算……就算真的有喜歡她,我也——」
他與她,自小生長環境不同,她是眾星拱月的皇親,他卻是平常鐵匠的孩子,她隨便一件衣裳就足以買下當初他們一家子口整櫃的破衣,她是朵最嬌艷的花,綻放於皇家,若將她移植到他這兒,他只會書她凋謝枯萎。
「伏鋼,以你現在的身份,要娶個公主也很門當戶對了。」堂堂大將軍,有多少達官顯要想將閨女兒塞給他,他太妄自菲薄了。
「她高高在上,我不敢要她。」怕要了,卻傷害了她。
「認為她高高在上的人,是你。在我眼中看來,你才是那個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所以沒有看見在愛情裡已經如此卑微的她。」
*** *** ***
穆無疾最後那句話,伏鋼有聽沒有懂,但聽得出來穆無疾在罵他。
他是很欠罵沒錯。
嘴裡說著自己配不上李淮安,心裡卻又極度不願意讓她去和親,不敢奢想娶她,又不要別的男人擁有她,矛盾得連他都嫌惡起自己。
「和親,嘖……」
真煩人的思緒,他無處發洩滿肚子火氣,在校場虎虎生風舞完好幾百招的刀法,心情還是沒能平息下來,腦子裡浮現出李淮安的容顏,那樣文靜、那樣沉著,瞅著他瞧時讓他又愛又怕,像是足以溺斃他,卻又輕易安撫他,她隨著年歲增長而越發美麗,唯一不變的是那對水靈靈的黑眸,與他在御書房見到時如出一轍。
見她一面是他當年的心願,如果再給他一次重選的機會,他同樣還是會向先皇及七王爺要求見她。
她是唯一一個每回當他從戰場上平安歸來時,都能從她眼中看到欣喜的人。她不在乎他戰勝或戰敗,從不以功績來看待他,不像朝廷上那些傢伙的嘴臉,要是他戰敗,每個只會數落他不盡力,誰在乎過他手臂上的傷傷得多重,又有誰在乎過他與小兵們的死活?
只有她,總是漾著好喜悅的笑容,喃喃說著:「感謝老天,你平安回來了。」
每每她這麼說時,他就好想逃開,逃開沉淪在那般溫柔嗓音及眸光裡的衝動,逃開自己想飛奔到她面前,討著要她多賞幾句安慰的脆弱。
伏鋼握了握拳,拋下大刀,渴望現在見她一面。
他此時有一句話在胸膛裡翻騰,不吐不快,梗在喉頭好癢好難受——
「你不要去和親,我……我……曲、曲、曲……」
大半夜裡被人一腳踹開門板驚醒的感覺絕對稱不上好,尤其她衣衫不整又披頭散髮,而踹開她房門的男人一句話都無法說齊,「曲曲曲」了老半天,那對在蠕動的唇瓣彷彿正準備說出多偉大的字眼,卻沒有下文。
李淮安從薄帳裡探出光裸的藕臂,摸索到幾桌上的衣裳,取進薄帳裡著衣完畢後才慢慢掀開床帳下床。
「你曲什麼?」
「我、我曲你!」呀!終於說出來了!
「你曲我?」這是什麼怪句子?
「不要去和親,我曲你!」
「不要去和親,你『娶』我?」她替他糾正發音。
他壯士斷腕地點頭。
「為什麼?」
「當然是不要你去和親!」
「為什麼?」
「我說了,不要你去和親!」她還沒睡醒嗎?他都吼得很大聲了。
「為什麼?」她第三次問。
「不、要、你、去、和、親!」這回他逐字逐字加重道。
「為什麼?」像在挑戰伏鋼的耐心,她第四次開口仍是同一句話。
「你——你幹嘛一直問這句?就是因為不要你去和親,所以我娶你,這幾個字很難懂嗎?你是不是還在作夢?快點醒過來!」伏鋼只差沒動手拍她的臉頰,將她拍醒。
「為什麼?」彷彿在挑戰伏鋼脆弱的耐心,她問出第五次。
「你為什麼要一直問為什麼哪有什麼為什麼不就是這個為什麼你再問什麼為什麼我就——」
「我問為什麼是因為你沒有說出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