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找我麻煩是不是?我已經說幾百遍了!」
「你只說了不要我去和親。但是,為什麼呢?」
厚!火大!
「這還需要問嗎?你是沒去過東鄰國才在這邊吠吠吠,你知不知道那邊有多冷?白天熱得讓你想脫光全身的衣裳,晚上又凍得連呼吸都會結成冰塊!你這副瘦身子到那裡別想熬過半個月!還有東鄰國那只死畜生,想不想算算他有多少個女人躺在床上等他臨幸?你這種性子的女人嫁去那裡和親,只會被她們欺負到死!他們的食物也不好吃,硬得跟石塊一樣,你咬得動嗎?連水喝起來都有股怪味——」
「伏鋼,這些就是你所謂的『為什麼』嗎?」
「當然!不然哩?!」
她淡歎,「還有其他要補充的嗎?」她想聽的話,並沒有在他那一長串的吠叫中出現,他給她的理由還不夠。
「補充什麼?」
「補充東鄰國有多恐怖有多黑暗,畜生有多少隻,悍婦有多少個?食物有多難吃?水有多難喝?」她笑道。聽得出來伏鋼吠句裡帶有多少的擔憂及關懷,但她真壞,在此時只想逼伏鋼說出心意,想聽他嘴裡說出「我捨不得你嫁,我喜愛你,你別嫁」這類的奢侈話……
「沒有了。我都說了這麼多,你敢嫁?!」
「你說過,和親是公主的本分,之前送出去的皇姊們也不見得都嫁到了好國家,她們還不仍是去了?憑什麼輪到我,就可以因為那邊的氣候、食物及君王而選擇去或不去呢?」
「這——」伏鋼被堵得啞口無言。
「你的理由太薄弱了,連我都說服不了,還想說服誰?」她緩緩起身,與他擦肩而過,扶著門,一手指向屋外,他正疑惑她這個動作是何意時,她又笑笑開了口,「大門在那邊,你應該知道的。慢走,不送了。」
她帶著最溫婉的笑容,趕他走了。
伏鋼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他以為李淮安聽見他要娶她會很開心,然後像之前那樣柔柔地圈抱住他,不斷在他懷裡點頭說願意願意願意……
現在是怎麼回事?
一頭霧水的伏鋼急乎乎去找人解答——此時能幫他釋疑的人,除了穆無疾外,不做第二人想!
*** *** ***
砰!
伏鋼情急之下從來都不會記得敲門這種美德,他一腳踢開穆無疾的房門,與方才踢開李淮安房門同樣的粗魯。
「她為什麼不肯嫁我?我跟她說了那麼多東鄰國的恐怖之處,她為什麼還是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樣子?她膽子有這麼大嗎?還是她以為自己有什麼好本領在東鄰國繼續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東鄰國那隻畜生,我現在就去砍了他還來不來得及?!」
伏鋼一拐進別人家就辟哩啪啦轟出一連串的吼叫,最後甚至揮開別人家的床帳,將才剛驚醒、還滿臉惺忪不知發生何事的穆無疾給一把揪起,湊近他鼻前繼續汪汪汪。
「她到底在想什麼?嫁給我比去和親還要痛苦嗎?她不是一直說喜愛我的嗎?為什麼聽見我叫她嫁我,她沒有半點高興,還一直問我為什麼為什麼?她這兩年受了什麼刺激嗎?才過了兩年她就不喜歡我了?!呀——難道是我那個時候不小心推她撞到桌角,她跟妤蘭一樣失去記憶?!不對,她還記得我,並沒有失去記憶——」伏鋼倒抽一口涼息,「還是她什麼都記得,偏偏就是喪失了她喜歡我的那段記憶?!軍醫說過,撞到頭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那怎麼辦?!怎麼辦?!」
「小蒜,沒事,繼續睡。」穆無疾先拉開伏鋼擰在他衣襟的大手,再側身吻吻愛妻的額心,順手替她將眉宇間那控訴「好吵」的蹙結給推散,接著就是解決噪音來源——
伸手蓋住伏鋼喋喋不休的嘴。
「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三更,尋常人都睡死的時辰。」穆無疾難得地用凶狠目光瞪人。吵醒他是小事,吵醒愛妻該當何罪!「有話到外頭去說。」
伏鋼點點頭,率先離開穆無疾的房間,穆無疾也跟著出來。
「你大半夜跑去叫十八公主嫁給你?」好膽識!他都好想替伏鋼鼓掌。
伏鋼帶些不自在的靦腆點頭。
「不是說不敢要她嗎?」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伏鋼以指粗魯地爬梳過黑髮。「我也不知道……就是……嘖,忍不住——當我完全清醒時,我已經在她面前把話都說出來了。」懊惱。
穆無疾可以想像那時伏鋼有多手足無措,真可惜沒在現場看,不然會有樂趣許多。
「然後?」
「然後她指著大門的方向,叫我走!」想起來又是窩囊又是氣惱又……不知所措。
「那一定是你又說了什麼渾話。」否則李淮安脾氣好,又對伏鋼百般退讓,擁抱他都來不及了,哪可能要伏鋼滾。
「我哪有?!」伏鋼被誤會得很火大,「我告訴她東鄰國熱很熱、冷很冷、君王又壞到一個不行,滿後宮全是女人,吃不好穿不好,我叫她不要去和親,這有什麼不對嗎?」每個理由都響亮亮的!
「就這樣?」
「不然是要怎樣?!你和她這種老嚼些艱難文詞的人腦子到底裝什麼我真的弄不懂耶,她就是露出和你一模一樣的表情——對,就是這號表情!一臉好像我說得不對、說得不好……幹啥呀?有話不會直說嗎?!」
「你應該要再誠實一點,這種時候她想聽的,也不過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罷了。」
「誠實?這干誠實有個屁關係呀!而且——她想聽的是哪一句?」伏鋼惘然的表情不是做假的。
「你真駑呀……」穆無疾對於伏鋼的遲鈍已經無話可說了,只能搖頭。
「穆無疾,明天可不可以把小大夫借我,我帶她去替李淮安看病,說不定真的是撞到桌子那次的傷還沒好……」